王十七回到家中,先去书房醒了醒酒,洗漱一番,换了身干净衣裳,才施施然去了后宅,儿女们都围在太太丁氏身边,见他来了都上前问好。
王四姑娘是他的小女儿,虽然还有更小的孩子,可是王十七最疼的还是两个女儿,只是大女儿前年嫁去了济南刘家,如今家里就只剩下这一个小闺女,不免更稀罕了些。
他坐在丁氏的上首,看她面前一摞礼单和名帖,道,“不少?”
“不少——”丁氏给他念了几个重要的,又从一旁拿起两份帖子来递给他,“你瞧瞧这个。”
王十七拿起来一瞧,立时就笑了,这两份礼单一份轻一份重,竟是同一家送来的,他伸指弹了弹,“这唐家竟有两个同名同姓的人不成?”
丁氏嗔了他一眼,“八成是他们夫妻送重了,”她指着那份多的,“这个——还特地派了婆子过来给我问安,说过几日想来拜访,他家太太马上就要回京了,这几日正忙着收拾家里呢。”
王十七神色微动,“可提到孩子了?”
丁氏自然是知道他的心思的,“那来的婆子就是专在唐家管着前后院传话的,说……”
想到生母的娘家人就在几条街之外,曼春心潮涌动,不停地想象过几天与对方见面的情形,她甚至点起灯拿着镜子对照着自己的容貌(父亲说她与姨娘长得相像),想象与生母一母同胞的舅舅的相貌。
童嬷嬷几次三番的催促她歇息,她虽答应了,也灭了灯,却直到很晚才渐渐睡着。
早晨她是被鸟儿吵醒的,最近这几只鸟也不知怎么了,一个赛一个的聒噪,天一亮就开始叫,曼春头疼了一阵,竟也习惯了,一听到它们的叫声就醒来。
吃完了早饭,曼春叫小五想法子再去打听打听大姑娘的病情,小五出去走了一圈,又急慌慌的回来,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神秘的跟曼春说道,“姑娘,今早上咱们有一场热闹没瞧见呢!”
曼春看她这样子就想笑,问道,“什么热闹?”
小五看了眼外头,小声道,“昨儿府尊大人不是来家里跟老爷喝酒么?今早他把南星给带走啦!”
好一阵子没听见这个名字了,曼春回想了一下,想起南星从她这里走了以后就去了兰院,昨儿老爷又是在兰院招待的客人,难道南星……?
小五道,“今早南星去给太太磕了头,太太赏了她一身新衣裳,两匹布,两根簪子,就让她跟着董家的人走了。”
童嬷嬷进来见她这个样子,训道,“怎么跟姑娘说话呢?”
小五一下子就把腰给挺直了,朝童嬷嬷讨好一笑,“嬷嬷,我这不是怕让别人听去么?”
童嬷嬷道,“看你这样子,本不该想歪的也要想歪了。”
曼春问她,“南星她爹娘呢?”
小五摇摇头道,“她娘还在兰院干那一摊,不过我看她干不长了。”
童嬷嬷听说了南星的事,也愣了,到底与南星共事过一段日子,叹道,“她这一门心思的往上爬,却把她爹娘都坑了。”
都知道家里老爷和董知府关系不像和姑老爷那般和睦,南星去了董家,却把她爹娘留在了这边,哪怕他们是太太的陪房,可谁还敢再用他们?
曼春决定今天不出院子了,昨儿就被骂了一顿,今天又有南星的事,难保不被迁怒。
唐曼春为南星这般愚蠢不自爱而叹息,王氏更是为了南星胆敢算计自家而恼怒,等南星一走,她就叫人把南星的娘柳四家的绑了来,柳四家的自然是不肯承认,只说是贵客贪图她女儿美貌,硬把南星拉进客房里的。
王氏气笑了,“南星她是哑巴还是怎的?她一个伺候花草的小丫鬟,怎么跑到客房里去的?你当我是糊涂的?”
当即叫人把柳四家的打了板子,随便上了些药就扔进柴房里关了起来。
不过让人没想到的事,傍晚时董家派人抬来一顶小轿,说是给唐家的回礼。
王氏冷冷地看着廊下跪着的一主一仆,脸拉得老长,她道,“老爷回来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