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松下了马,缰绳递给随扈,抬头看看眼前的门廊,嘴角露出淡淡笑意,对出来相迎的宋大管事点了点头。
他先去给太太请了安,就赶紧回住处洗漱一番,换了身干净衣裳,才又回转上房和太太叙话。
唐曼宁听说兄长回来了,第一时间就跑去了上房等着,一见兄长,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母亲,你说得对,真是黑了、瘦了。”
唐松笑道,“我不过是出去了十来天,怎么人人见我都是这句话?”
王氏笑而不语,唐曼宁翻了个白眼,“事情顺不顺当?我听说那鹿涧书院门槛高得很,李家大表哥没被刷下来吧?”
王氏嗔道,“小姑娘家做什么怪相。”
唐松倒不以为意,“大表哥到底是国子学正经的学生,他们又怎么会不收?”
唐曼宁跑到唐松身边坐下,一手撑着下巴,“怎么样,见到严大儒了没?长什么样儿?真是方面大耳?”
唐松忍笑,“是啊,方面大耳两手垂膝魁伟得很。”
唐曼宁没听出兄长是在打趣她,还在问,“那书院真是建在山顶的?我听说他们那里还有座小文昌祠?”
“嗯,那里景致的确还不错。”
王氏道,“若那里真是好,不如叫你父亲请人写封荐书?你自己在家读书,总不如和同窗们一起研习。”
唐松却摇了摇头,“不必了,我看那严舸功利心太盛,恐怕这里不过是他暂居之处,他不会在这里久留。”
唐曼宁惊讶道,“我听说这鹿涧书院已经办了十来年了,朝廷还能再召他回去?”
唐松伸指给了她个爆栗子,“所以我说他不会在这里久留,这两次春闱榜上皆有鹿涧学子,排名又靠前,已然传扬得天下皆知,我陪大表哥去的时候,听说那里半山腰的房子都是新盖的,仅是各处捐赠的学田就有两千多亩,可我私下问过那里的学子,他们平时所学皆为应试,授课的也都是严舸的弟子,这严舸刚过天命之年,又不是病重的讲不了课,却不将心思放在授业解惑上,偏爱折身结交官宦士绅,这样的人,所求不过‘功、名’二字,办学不过是他的晋身之路。”
王氏却听得眼睛发亮,不以为然的教训儿子,“读书不就是为了功名?我知道读书人讲究清名德行,可要是没有功名,你再有德行,谁又能知道?”
“母亲有所不知,这人十余年前来到泉州办学,明面上说是辞官,其实许多人私下里传他是被人从京城赶出来的,有的说他得罪了权贵,也有的说他私德有亏被人抓住了把柄,如今众人捧他,一是为着他的学生有出息,二来也是因他不在官场。万一他将来真有一飞冲天之日,”他摇摇头,“他这些学生恐怕都要被看做是与他一党的人了——咱们家实没必要趟这个浑水。”
王氏不甘心道,“那——那李褒不也去了?”
唐松耐心解释道,“大表哥在国子监里年年考评俱佳,他又早早的拜过老师,来这里不过是游学,一年半载的就回去了,别人不会把他看作严舸一派。”
他见母亲仍皱着眉,就道,“有名望的大儒又不止他一个,再说将来还有座师和许多同年,父亲一直没有为我选定老师也是不想我过早与派系牵扯太多。”
唐曼宁扯了扯母亲的袖子,“母亲,哥哥回来了可得好好犒劳犒劳他,中午吃什么?”
唐松从上房出来,唐曼宁缠着他要去看给她捎带回来的小玩意儿,唐松道,“我叫人给你送去就是了,这会儿我那儿还不知收拾好没有。”
唐曼宁给他使了个眼色,“我不,我就要去你那里看——”
唐曼宁把唐松带回来的盒子都打开看了一遍,还是觉得哥哥送她的那一匣子憨态可掬的白瓷烧造的小猫小狗最可心,放在桌上左一个右一个摆弄了好一会儿,见哥哥打发丫鬟们各忙各的去,屋里没了别人,便将这些日子家里发生的事小声地告诉了兄长。
看着妹妹唉声叹气的为难,唐松摸摸她的头顶,“别担心,一切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