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分地基下沉的程度比萧梦鸿预想中的还要严重些。她在工地一直停留到了傍晚。薛梓安送她到家时已经有些晚了,将近晚上九点,也不方便请他入内坐了,萧梦鸿下车,和薛梓安道别时,对面一辆汽车开来停下,两道雪亮的灯光照了过来。
顾长钧正好也在此刻驾车到了家。在门口相遇,见到薛梓安,顾长钧显然有些惊讶。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起先一个错愕后就上来和薛梓安寒暄。萧梦鸿把白天的事简单说了一遍。顾长钧便点头,向薛梓安道谢:“谢谢你送我太太回家,薛先生,进去坐一下吧?”
薛梓安忙谢辞,开车离去。萧梦鸿与顾长钧一道进去。
宪儿已经睡了。顾太太这会儿却还没回卧室,独自在楼下的厅里织着毛衣,见两人一道回来了,放下毛衣问了声情况。萧梦鸿把工地的事简短向她说了下,请她早些去休息。夫妇两随后去看了下熟睡中的宪儿,一起回了卧室。
萧梦鸿从浴室里出来后,就坐到自己那张已经阔别了将近一年的工作台,冥思苦想,考虑着各种可能的弥补方案。
顾长钧起先也没说什么,自己上了床,到了差不多十一点,见她依旧没有半点要休息的意思,下床到了她身后,抽走她手里的那支铅笔,道:“不早了,还是先睡吧。也不急着这么一两天,慢慢来就是了。”
萧梦鸿拿回自己的铅笔,“我睡不着。你自己先睡吧。”
“你不上床,我也睡不着……”
顾长钧俯身下来,语气略带了点撒娇般,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裸在睡衣领口外的一段脖颈。
“我真睡不着。你别打扰我!要是妨碍了你,我就去别的房间吧。”
她说完,开始收拾桌上的稿纸。
顾长钧直起身体,站在边上看她整理:“已经不早了。你还要工作到几点?”
萧梦鸿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悦,心里忽然也涌出一阵无名的烦闷,转头道:“你要睡自己去睡就好了,总盯我做什么!你又不是三岁的小孩,非要我陪你才睡得着吗?”
顾长钧脸色微微一变,望着她,仿佛在调整情绪,最后拉住她的胳膊,强迫她转过身朝向自己。
“你在怪我?”他审视着她的神色,问道。
“是你让林良宁不来打扰我的吧?”萧梦鸿的语气带了点质问。
“是,我承认,之前我确实叫林良宁尽量不要打扰到你。但出这样的事,我并不知情。既然出事了,你现在着急自责也没用。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天要塌下来的大事。实在不行,我可以代你找薛梓安商量赔偿问题……”
“在你眼里,这自然不是什么大事了!”
萧梦鸿打断了他。
“但在我看来,这不是用钱就能解决的问题,你明不明白?薛先生当初是信任我才会把工厂项目交给我的。现在原本应该已经竣工的厂房却因为我的疏忽和失职这样悬着!我是设计师,对此是要负主要责任的。现在问题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些,我需要尽快想出个方案解决弥补。所以请你不要打扰我,可以吗?”
“恐怕他当初找你,也未必全是出于信任的缘故吧。”顾长钧冷冷地应了一句。
萧梦鸿神色里浮出一丝愠怒:“你刚什么意思?你再给我说一遍?”
顾长钧一顿,最后终于举了举双手作投降状:“我说错了,可以吗?好,好,既然你不睡,我不打扰你了。我自己去睡。”
他说完,转身大步就上了床。
萧梦鸿盯了他趴在床上的背影一眼,呼出一口气。
“你睡吧。为免干扰你休息,我去别的房间了。”
她收拾了自己的一叠资料,转身开门出去了。
……
萧梦鸿一直工作到凌晨。顾长钧第二天一大早起了身,去看了看宪儿,随后就出门了,没和她说一句话。
这和平日的他非常不同。但萧梦鸿现在也无暇去顾及他是怎么想的了。
旨在确保是在为顾客利益的最高标准的专业实践而做事,是她原本一直以来所坚持的职业道德规范和操守,这一点已经深入了她的观念,无法改变。在停止工作一年后,她现在想的最多的,就是怎么尽快找出最合理的补救措施让施工得以早日顺利完成,将因为自己的过失而给薛梓安带去的损失降低到最低限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