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关于这个结局,我再清楚不过了。这是历史的进程,是我所无法阻挠的。
“我知道总有一天会出现今天这个局面,只是,我希望你能置身事外。”
我已是山穷水尽,只好一股脑地翻出那些儒家修行的中庸之道来,“况且《中庸》有云:‘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你并非一定要出这个头不可的,不是吗?”
他眉心一皱:“筝筝,你想的太过简单了。”
“也许是我想得过于简单。”我并不是没有细细思量过,只是现在的情况,让我没有那么多犹豫不决的时间。褚英……他为我做过那么多,在别院的时光,每一日都那样清晰,那段日子的陪伴不是假的。当日他救我进城,起码一次,我也该为他做点什么……
我怯懦地上前牵起他的手,摩挲着他右手食指上缰绳勒出的茧子,“可我真的不想看你们手足相残,不想看你变成这样,变得心狠手辣……”
他神情稍有滞留,却还是冷声道:“你求我又能改变什么嘛?便是我不出手,难保五哥七哥他们不会。结局都是一样。这次,恐怕没人能救得了他。”
“我只求你这一次,”我眼眶一热,“……只此一次。”
他反握住我的手,按在胸前,我与他四目相对,他眼底的黯然一览无余。
“你从未这样求过我……”
“褚英……他是我此生不可多得的挚友。于他,我有亏欠也有感激……哪怕他此番是在劫难逃,我也希望,那个出手之人不是你。”
他霍地松开我手,嗤笑一声:“谁出的手又有何差别?”
我望着他决然转身的背影,心中隐隐作痛。
“我说过,这一次,我不会帮你。”
我无法说服皇太极放弃,也无法制止褚英。在他们的这场角逐中,昏头转向的人竟是我。
两边处处破壁,吃力不讨好。于是我静静地坐下来想,难道是我错了吗?我只是想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能不让我失去任何一个人,皇太极也好,褚英也好……
安逸地在建州生活了六年,我从未意识到,突如其来的变故,会将我所有的生活都打乱。我也没有意识到,明万历四十一年这一年,命运,会给我重重一击,改变我之前所有安逸的生活轨迹……
明万历四十一年,正月。
这场蓄势已久的风暴终于是席卷而来了。建州从乌拉撤兵不到两个月,布占泰旋复背盟,幽□□哈赤之女穆库什和额实泰,将以其女萨哈廉子绰启鼐及所部大酋子十七人质于叶赫,娶□□哈赤所聘贝勒布寨女。
这一次,□□哈赤对于布占泰已然恨之入骨。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弃盟约,彻底激怒了建州,再加之他向建州的宿敌叶赫部讨饶,并迎娶东哥这一举,更是让□□哈赤忍无可忍。
□□哈赤也没有食言,一如他在朝堂上对众人许诺的一样,决定再次率兵攻打乌拉。
褚英仍是被安排留守城中,却未被授予职权,显然□□哈赤对他的逆心已经知晓一二。与上次不同的是,整个建州,除褚英留守外,其余将领、贝勒全数出动,□□哈赤之意,直指灭亡乌拉。
我踌躇再三,还是决意去见一见褚英。
他以身体抱恙为由,已有半月之久为上早朝,我倒不是真的担心他身体不适,只怕这二征乌拉,他又会有什么动作。
是的,这是他最后的机会,最后的出路了。这一次□□哈赤再次令他留守城中,无疑是再明显不过的试验了。可褚英的性格,纵使知道这是火炕,还是会奋不顾身地跳下去……
比起赫图阿拉城中其他的地方,大贝勒府我还算是比较熟悉的。其实在一个地方生活久了,很难对这个地方没有感情,没有亲切感。如今,六年过去了,和我初到赫图阿拉时的蒙头乱闯、伶仃寂寞相比,现在,赫图阿拉更像是我的家,我的归宿。
我没有料到会在这样的时候遇上郭络罗氏,她一如我初见她时的清丽朴素,只是身子瘦了不少,脂粉却也掩不了眼中的疲倦。
“范姑娘,好久不见。”
我的确是很久未见过她了,之前劝诫褚英时我谎称见过她,不过是想以妻儿之类的话来牵制住他,谁知他竟丝毫不为之动容。
有的人,天生是薄情之人,爱上这样的人,注定是凄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