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觉到,言逸身上的那股强烈到让他挣扎不脱的吸引力消失了。
像突然解开了手铐和枷锁,这种无力感和挣脱感绝不是抑制剂能做到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言逸后颈上和自己契合度高达90以上的腺体,没了。
对一个脆弱的ega来说,腺体损坏是多么严重的伤势他不敢去想。
“陆先生。”钟医生收敛起平时嘻嘻哈哈的笑脸,递了他一份病危通知,沉重道,“子弹横切过腺体,已经损伤了根部神经组织,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这是什么意思,会死?会死?!”陆上锦甩开夏凭天,抓住钟医生的领口,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撑裂了眼角,“你是医生吗,这点儿伤看不好吗?他要是盖着出来我让你……”
钟医生是个ega,从体型和力量上就处在弱势,最后还是夏凭天给解的围。
陆上锦抓着钟医生的衣袖,话尾都带上了哀求意味:“救他,不管多少钱,多少资源,我都给得起……救救他……”
钟医生只能表示尽力而为,拨开陆上锦的手匆匆回了抢救室。
安菲亚医院的腺体科可以说世界一流,如果连他们都无能为力,陆上锦甚至没有抱着一线希望去更好的医院碰运气的机会。
夏镜天闭着眼睛瘫坐在长椅上,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
“说实话我真的不意外最后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想不到,你确实狠到这个地步。”夏镜天眼睛里漾着一层水痕。
“他趁我不在,自己开的枪。如果我不抓他出来,他这一枪就把颈椎都打穿了。”陆上锦表情麻木,眼神晦暗无光,“我真的没干什么,我想照顾他,我想他好起来。”
“行,你没干什么,你浪子回头一腔深情,言逸日记里都是他被害妄想症幻想出来的。”陆上锦的自我感觉良好,夏镜天彻底无话可说。
他从口袋里摸出被翻旧的笔记本,扔到陆上锦面前。
陆上锦像是被兜头一盆凉水浇了个透,他捧起脚边的陈旧的笔记本,像捧着一张昂贵的丝绸金箔。
不知什么时候,他松了手。笔记本落在脚下,恰巧打开的一页,上边写着:
“带你回家。+112分”
这一天,游隼家族的天之骄子,陆家的大少爷,跪在抢救室门口哭得特别难看。
直到后半夜,喧闹才渐渐止了。
陆上锦手上扎点滴,腺体旁边扎着能量素,陈旧的笔记本攥在手里,独自在静谧空荡的大厅里熬着。
他们能走到现在这一步,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亲手折断了自己的玫瑰,还纳闷它为什么会枯萎。
无法承受的结果他都要承受,就算言逸真的决定离开,留他在人间独自受折磨。
短短一年,挚爱的纷纷离他而去,极度恐慌过后是几乎被湮没的空虚和茫然,总有那么一瞬间他忘了这是哪儿,小兔子是不是在等着他回家,等他从衣柜里把自己抱出来。
夏镜天在天台上发了半宿的呆。
他们家开了这么多年医院,见过的生离死别都像过眼云烟,一天两天过去,也就过去了。
命悬一线生死不明地耗在抢救室里的是自己心里憧憬的人,却不知道能等出来活人还是尸体,这滋味比酒烈得多。
可惜自己都没有立场在门外等着,人家是有家室的,即便是个混蛋。他算什么,甚至没有资格在病危通知上签自己的名字。
辗转到后半夜,思绪仍旧一团乱麻。心里隐隐疼着,默默挂念着不敢声张。
钟医生是腺体研究专家,觉醒生物特性为植物“青风藤”,j1和分化出现的都是治疗类能力,经他手的病人治愈率远超平均值。
夏镜天克制着自己暂时不去想,明天一定会有结果的。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无意识地划,在各个app里来回切换,这个点儿,也没什么朋友能聊天。
朋友圈居然还有人在更新,点开一看,就是一张自己抱着吉他唱歌的直播截图,配文字说:“顾老板今天依旧帅成烟花。”
痞帅的一张脸,随便捡了一件儿破洞的紧身背心,故意撩起来露出腹肌一角,脖颈上挂着一条细银链,链上挂了枚戒指。
夏镜天放大图片看了看那枚戒指,本来以为顾老板交ega朋友了,仔细瞧瞧戒指上刻的“gw”缩写,还是他自己的名字。
夏镜天顺手点开,随便评论了一句:“骚得可以。”
很快,顾老板回复:“卖艺不卖身。”
看来酒吧刚刚打烊了,顾未闲着没事问:“干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