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林大仓站直了身体,俩人叠罗汉站起来距离地面也还有大约半米的距离,再加上窟窿周边都是已经被冰冻结实的积雪十分光滑,倘若没人在外界援助他们是根本爬不出来的。
我蹲在窟窿旁边故意清了清嗓子,李九福闻声抬头查看,望见我和腊梅顿时咧开了嘴巴:“哎呦,兄弟,妹子,你们来的正好。快拉我一把,这他娘的实在上不去了……”
我没有伸手,眯起眼睛看着他:“这深更半夜暴雪漫天的,你们俩不好好睡觉,背着行囊拎着枪,几个意思?”
李九福笑的尴尬:“这事吧,说来话长,你先把我拉出去,到了外面我再慢慢跟你解释。”
我轻哼一声:“说来话长那你就长话短说,等你解释完了,我再考虑要不要拉你们上来!”
顿了两秒钟,李九福收起笑容面露苦相:“兄弟,妹子,我之前不是跟你们说过么,雪山蛇只有在太阳下山以后才出来活动,尤其是在午夜活动的最为频繁。我们这个时候出来当然是在找蛇,刚才起来的时候看你们睡的挺香就没打扰。再说找蛇是我的事,你们已经辛苦带着上山了,其他的我也不好意思再麻烦,所以这不就自己出来了么……”
腊梅怒眉一拧:“进山的时候咋说的,你们必须得服从命令听指挥,不能擅自做主,更不能私自行动!那咋进了山就不听话了?”
李九福叹气道:“妹子,你家里没病人,不知道那份急切的心呐。既然如此,我就都跟你们说了吧。其实林大仓不是我雇来的,我俩是为了找雪山蛇结伴而行。我需要雪山蛇皮磨成的药粉去救老父亲,他需要雪山蛇肉去救媳妇。
相比较起来,我父亲的皮肤病还好一点,虽然痛苦但还可以坚持。可她媳妇是真等着救命,半个月之内如果不把蛇肉拿回去,这口气就彻底断了。
本来我是想等你们到伐木点安顿下来再去找雪山蛇,可老林是个急性子,又担心自己媳妇,半夜爬起来非得要马上去找蛇,我连拉带拽的劝了一路他都不听。刚刚说通了让他先跟我回去,好家伙还没等转身呢就一个脚滑摔进这冰窟窿里边了。
他这两天的状态全都是因为担心自己媳妇,始终黑着一张脸。我怕你们误会,所以才没告诉。我知道这事做的是有点不讲究了,你们多担待担待,我们哥俩死了不要紧,主要是家里还有人等着救命。我们要是真死了,那没的就是四条人命啊!”
正说着,底下的林大仓也喊出了声音:“老李你他妈有完没完,想扯犊子下来慢慢扯,老子撑不住了!”
我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这么多事情,联想到林大仓的状态和刚刚李九福一路拉拉扯扯,前因后果顿时清楚了起来。瞪了瞪眼睛,沉声说道:“我最后警告你们一次,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直接跟我们说,但是绝对不允许再擅自行动。这也是为你们好,否则就像现在一样,我们如果不来,你俩就得被活活冻死在冰窟窿里!”
说着话我让李九福把登山绳扔了上来,在附近找了颗粗壮的大树系紧,连拉带拽的将两人从窟窿里弄了上来。躺在平地上,李九福大口喘着粗气:“兄弟,谢谢了,你放心,接下来咱绝对不给你添麻烦了。”
折腾这么半天,天上乌云更密,不知道是风大了还是雪大了,大片雪花打着旋从天上坠落下来,抬眼望前看去,五米开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甚至连我们刚刚来时候留下的脚印都几乎消失不见。
简单收拾一番,四个人沿着来路往回走去,路上我问起那两把半自动步枪是怎么回事。李九福也不隐瞒,在暴风雪中扯着嗓子喊道:“还能是咋来的,花钱买呗。为了找雪山蛇,我们哥俩是爬雪山过草地,都快赶上红军长征两万里了。那么多凶险的地方,你说不弄两把枪防身那怎么行。而且这不是半自动步枪,是仿真气枪,就跟你们用的老式猎枪差不多,打出来的不是子弹,是钢珠。”
回去的时候风雪更大,所以四个人走的也更慢了一些,虽然地上的脚印没有了,可腊梅在沿途的树干上都留了记号,这是猎人的本能习惯。所以就算能见度不到五米,我们也能寻着记号顺利找到苏村长和老叔他们。
走了二十多分钟,一阵阵隆响从天上传来,李九福抬抬脑袋,望着头顶黑漆漆的乌云开口问道:“老张兄弟,你们这地方下雪也打雷?”
我没有说话,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旁边腊梅变了变脸色,停下来望着四周打量片刻,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大白山顶:“不是打雷,是雪崩!今天雪下的太大了,山上不停有雪块被压塌才发出这种响动。这是雪崩的前兆,得赶紧去告诉爷爷他们,否则等大雪下来就来不及了!”
一听这话几个人都加快了脚步,没走出多远就听到那阵隆响变大了许多,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要从天上坠落一般。找了块比较高的地方,我透过风雪往远处看去,一片茫白之中就看到我们之前休憩的平台就在前方,还有火光在隐约闪烁。平台正上方,一道道白色的滔天巨浪正以极快的速度往下奔流,犹如千军万马腾腾而下!
整个过程快的惊人,我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雪浪已经拍打下来瞬间淹没了整个山腰和平台上的星点火光!
一想到苏村长老叔余爷爷以及村里不少老辈人都还在雪洞里休息,我心急如焚,脑袋里就跟面前的场景一样一片空白,只有蜂鸣般的嗡嗡声在耳畔回荡。
等雪浪平息我才彻底反应过来,顾不上许多一边呼喊着老叔的名字一边快步冲了上去,其他人也紧紧跟在后面。等到我们重新回到平台的时候,先前的地界已经被掩埋在十余米深的积雪之下。腊梅也眼带泪水,呆站在雪地里不知所措。
我拼了命的去挖掘脚下的积雪,那阵隆响又从山顶传了下来,李九福拍拍我的肩膀咽了口唾沫:“老张兄弟,那动静又来了,要不……要不咱先找地方躲躲,等安全了以后再回来救人?”
我没有理会,满脑袋都是苏村长和二叔,尽管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挖开这十几米深的积雪,可还是不愿意就这样放弃。腊梅整个人都傻了,呆呆的站在暴风雪中可怜至极。
隆响过后,已经能隐约看到山顶上一道白色瀑布奔腾而下,眨眼间便下降了小半个山头。林大仓见状催促着李九福赶紧走,李九福也是眉头紧皱,发现我和腊梅都没有反应,骂了一句娘,强行冲过来,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腊梅,几乎是拖着我们往远处奔逃而去。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在大自然面前人类如同蝼蚁一般渺小,我们还没走出去十米,瀑布已经降临到眼前。成吨的积雪从天而降,竟然将我们前方几十米开外的地面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随后雪沫如同海浪一般卷积包裹着四个人鱼贯而入坠进坑洞之中。
我身处白雪之内,像狂风中的一片落叶被吹的起起伏伏,整个人只觉得天旋地转,五脏六腑似乎都被甩乱了位置,最后眼前一黑彻底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