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肃嘴角一抽,他头一回听说有人把自己形容为羊的,还是位王爷。
他正想再劝,陈以勤开口了:“王爷,少雍说得不错,如今这宫禁,水泼不进,火点不着,我们在在这里gān着急也没用,放眼京城内外,唯今只有王爷您才有可能进去,除此之外,皇上、阁老们都在里头,而其他官员……若果景王当真打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主意,那六部官员又怎会被他放在眼里,更何况里头还有不少也是支持景王的,只怕还没等我们把外地军队调来,大势就已去了!”
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殷士儋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裕王黯然道:“那,锦衣卫、东厂、五城兵马司都不听我调度,我这一进宫,只怕是有去无回了……”
赵肃又好气又好笑:“王爷且放宽心,您忘了京城还有一员忠心耿耿的虎将呢!”
裕王来了jīng神:“喔,此人是谁?”
“戚继光。”
裕王又丧气了:“少雍啊,你今日怎么净出些不靠谱的主意,这个戚继光,原先是效忠景王的!”
“王爷有所不知,戚继光并非依附景王,只是先前严党猖獗,他要想在前线安心作战,便须得孝敬严党,以防小人背后作祟,如今严党倒台,他受牵连罢职,心中却无一点怨忿,只一心想着回去戍边,此人的战略大才,连元翁与张大人二位也是赞赏不已的。”
裕王半信半疑:“当真?”
陈以勤道:“这事我倒略有耳闻,太岳与少雍二人,时常上戚继光那里,俨然已是知jiāo,太岳是徐阁老的得意门生,这事想必也是阁老默许的。”
赵肃:“所言甚是,王爷入宫,我必相随左右,还可调来戚继光的几名亲卫,如今宫里秘而不宣,必然是局势还未定下来,他们不敢太过为难王爷的,戚继光的人都是战场上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别的不说,护王爷周全是没有问题的。”
陈以勤若有所思,接着他的话说:“少雍,你的意思是,让王爷亲自进宫去打探消息,然后设法传递出来,再让我们在外头接应?”
“是的。”
陈以勤皱眉:“有个问题,我是一介文官,如今兵马司和锦衣卫的人都调不动。”
“那还有我呢!”
清亮的声音打破一室沉凝,朱翊钧从门槛外面跨了进来,头戴螭龙玉冠,穗子垂过耳际,身着祥云暗纹的白色衣裳,越发显得白面如玉般可爱可亲,只是脸上一本正经,带着平日没有的郑重。
“儿臣见过父王,见过老师,见过陈师傅,殷师傅。”
小小身板挺得笔直,朝在座诸人拱手行礼。
“钧儿莫要胡闹,快快到后院去找你母妃!”裕王轻斥,却不严厉,对这个儿子,他素来爱重,是板不起脸的。
“我也不小了,当此之时,正该为父王分忧解难,怎可仗着年纪小便躲避起来?”
裕王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口才完全不足以应付儿子。
陈以勤笑了起来:“恭喜王爷,世子殿下长大了,只是此事非同小可,世子只怕也帮不上忙的。”
赵肃也莞尔一笑,方才朱翊钧趁着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偷偷朝他吐了吐舌头。
“方才你们说的话,我在外头都听见了。”朱翊钧一笑就会露出两个酒窝,分外可爱。“老师和父王进宫,我与两位师傅去找戚继光,再和戚继光去找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晓以利害,你们一有消息传出来,我们就马上见机行事。”
赵肃颔首:“不错,锦衣卫素来忠于皇上,刘守有虽然平庸,但终归不是大逆不道之徒,我们不虞他倒戈向景王,只要防他坐视不管,独善其身,所以才要和戚继光一同前去当说客,有了世子的身份和戚继光的威压,他必然会动摇,届时再请得宫中密旨,此事就十拿九稳了。”
殷士儋也道:“我思来想去,这兴许是最好的办法了,否则在这里纸上谈兵也是枉然。”
裕王犹豫不决,朱翊钧走到他身边,仰起头:“父王,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两位母妃和弟弟,等你们回来的。”
当年还是那么软那么小在自己怀里呜呜大哭的粉团团,曾几何时已经长得这么大了,言行举止有了身为世子的风范,甚至还会在紧要关头挺身而出。
裕王感动得一塌糊涂,伸手摩挲着他的头顶:“钧儿……”
父子俩温情脉脉的互动被不解风情的陈以勤打断了:“王爷,事不宜迟,既已决定,便即刻分头行动罢!”
裕王还想说让我再考虑会,可视线所及,几个人都在等自己下决定,殷殷期盼的目光让他到嘴的话只好硬生生拐了个弯,差点呛住:“咳咳,那,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