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风雨哗啦摇曳杂乱的枯黄草木,沿着吱呀的廊道飞跑,她想,连这一点点困难都害怕,还谈什么以后、徐家的事?
徐家的事,只会难一百倍。
沈星打开一把伞,想了想,她直接把后门的门栓打开,返身把门虚掩上。
上辈子沈星在这一带生活了三个月时间,她对永南坊记忆很深刻很熟悉,她知道哪个大夫医馆不大但医术很好,开的医馆又不临大街。
她踏着雨,辨认方向,沿街巷飞奔,大半夜人不多,偶见宵夜档口和酒肆灯火点点,大笑小谈。
她跑到附近的时候,整理衣服头发,撑着伞,跑过去擂门大喊,医馆的门很快打开了,稍停一下,留着三绺黑须的四旬大夫背着药箱匆匆跟着她离开。
走到半路就露馅了。
今晚神策卫和五城兵马司飞马逐家医馆通知过,本来这半夜有个生脸的少女跑来求医,大夫心里就有点犯嘀咕。不过当时通知说是两个男的,一个高个一个矮个。沈星年纪小,气质纯净娇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夫嘀咕一下就过去。
但后门一开进去,蔽旧久未有人居住的痕迹尽显无遗,大夫心里一个咯噔,一掉头就冲回出去。
沈星用尽全身力气拽住他,哗哗的夜雨,雨伞掉在青砖苔藓和落叶的黑黄地面上,一下子被雨水浇透,黑暗的雨夜里,身量尚未完全长开的小少女半身湿透,她抽出匕首,用尽全身力气抵住大夫的脖子:“要么救人,要么死!”
前世她见过好多次裴玄素刑讯和威胁别人,她学着他的语气:“我知道你的家人住在医馆后院,你还有老爹妈在惠民巷!暗号我已经留好了,我和哥哥这次只是暂时落单,我们阁里人还多得很呢——”
她把用剩下的一大包银子塞进大夫的手里,“全东都医馆药铺跌打馆子没有一千也八百,只要你不吭声,谁也不知道这事。”
黑暗雨夜里,面带稚气的少女孤注一掷,雨水溅湿的脸颊,蓬乱的发丝湮湿一片,那双杏眼久未睡眠激动之下满满都是红色的血丝,声音又沙又哑。
“嘭”一声药箱落地,大夫举起双手。
沈星叱:“把药箱捡起来。”
后门无声掩上,沈星用匕首抵着大夫,用最快速度赶回厢房。
她快速把裴玄素的病况说了一遍,并说:“你必须救活他!不然我杀了你——”
威胁的话说完,大夫点头如捣蒜,急急背着药箱过去。
他诊脉后,神色凝重,立即取出三棱针给裴玄素天池、人中等穴位连续放血三次,紧接着又喂药。
匆匆打开裴玄素身上的绷带之后,大夫动作立即定住了,半晌回过头来,“姑娘,这人在这里没法治的,你杀了我也没用。”
“得回医馆,或许还有几成生机。”
沈星唇抿住了,方才她还想着,大夫不能放走,天亮如果裴玄素烧退能走了,他们得马上转移才行。
——去医馆,和现在完全不是一个危险等级。
大夫把带来的油灯点亮了,孤灯黄火,大夫紧张看着她,发咒赌誓没有撒谎。
沈星家用的是宫制等级的消炎药水,已经用过了,她清楚并没有用。
这一点大夫倒没骗她。
这个空旷凌乱的旧厢房里,沈星天人交战了几息,一咬牙:“那好,你赶紧把他背上!”
……
三人连夜转移到医馆。
一路只敢走偏僻小巷,大夫用钥匙打开后门,从后巷进的医馆。
医馆的内房连夜点灯,大夫用药水再度清洗过后,给裴玄素用的贴灼之法,要断裴玄素伤口腐脓的根。
大夫忙到天亮,最后擦着手说:“医药全尽人事,能不能活下去老夫也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