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间响起急而乱的铃声。
青年矜淡的话语似淡烟绕过隔扇门:“别跳窗,太高。”
程令雪从屏后探出头:“有这镯子,我跑得了么?是裙子太复杂。”
姬月恒仍优雅支额,眼睛都未睁,只唇角轻弯:“也是。”
他没再说什么,继续小憩。
隔扇门后,铃声依旧清脆悦耳,似是困在笼中鸟儿的啼鸣。
一炷香后,玉雕般的青年总算动了下,柔声道:“还是不会穿么。”
屏后无人回应,只余清脆叮铃声,姬月恒神色淡淡,朝外道。
“亭松。”
亭松入内,推开内间的门。
只见窗扉半开,窗上用绯色发带悬着一个被掰成两半的镯子,因着窗外时有时无的微风发出叮呤呤的清响。
“姑娘跳窗跑了!”
一刻钟后,负责在暗处跟随程令雪的两名女暗卫空手而归:“令雪姑娘轻功实在太好,我们过了几招就追不上了!那只仙八色鸫也没寻到气息!”
她们虽忐忑,眼底却闪着兴奋的光芒,她们本以为九公子强夺来的是个柔弱美人,没想到竟是个高手,身法轻灵诡谲,如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亭松朝她们蹙眉,二人才忙压下几乎要溢出眼底的钦慕。
姬月恒笑意似初秋微风。叹声幽渺,透出微冷的讥讽,亦含赞许:“不愧是让我魂牵梦萦的姑娘啊。”
可他魂牵梦萦的人已消失在闹市中,似锦鲤入了水。
天际浮云翻动,转眼已入暮,青州城外一处平静溪流之畔,水中弦月弯弯,倏然间一尾锦鲤游过。
霎时弯月破碎,浮光跃金。
“扑通!”
溪中发出水花,纤细黑影从清溪之中立起,竟是个身穿红衣的少女,少女红裙乌发尽湿,水珠顺着窈窕的曲线不断下坠,被月光折照出微芒。
少女眼噙清霜,目光懵懂,周身透着不似人间的清澈神秘。
程令雪自水中探出头,长长吸了一口气,为了避免被那只恼人的小雀追到,她特地走的水路,她该庆幸自己自幼跟着师父学水戏,又是在多水的青州,是她熟悉的地方,还恰恰是初秋天色未冷……少了一项都不行。
总算顺利出来。
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看清周遭一切,她身形僵滞了须臾。
一丈开外,有个人在钓鱼。
良夜清宵,且未落雨,那人却身披蓑衣、戴斗笠,周身遮得严严实实,高大的身形如同一垛稻草。
有病吧?
可能是个闲得没事干的老头。
她旁若无人地从溪中出来,掏出身上的东西,呼,还在。
这是她在成衣铺子中时偷偷从公子身上摸来的一块玉佩,那两千两银票虽来不及带出来,但这块玉佩是公子常戴身上的,上次沦落野外的时候,他都舍不得当掉,想来应当很贵。
之后拿到鬼市卖掉,应该能弥补几分她昨夜受的委屈。
想到昨夜,程令雪心里还有气。
对着这玉佩,她狠狠地呸了一口:“纨绔子弟!混蛋!禽兽!”
一旁钓鱼的老头闻言,忽然抵着拳头隐忍地闷咳两声。
程令雪警惕地望去。
老头咳完,又八风不动地钓鱼,可这会有大鱼咬钩他都不知道收。
保不齐是个痴傻的。
出于好心,她象征性地叮嘱了一句:“老人家,鱼都回家睡觉了,您也早点回吧,明日再来。”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