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爸手里还是挺有闲钱的,说拿几万就几万。”齐全听说向亦斌租了房子后,酸溜溜地跟向亦文说。
“那是他儿子,从小惯到大的。”向亦文也酸溜溜,“没钱从牙缝里挤也得有钱。”有时她想,如果现在的她换成是向亦斌,可能跟爸妈张口就来,我多难呐,你帮我还几个月房贷怎么了。
谁让她张口跟爸妈借了这么一笔空前绝后的大债呢。之前她想过,如果这几年真的就没攒下来什么钱,等她爸真的跟她要回来这笔钱给向亦斌买房子结婚,她拿什么去还。现在不用说还爸妈了,齐全再不工作,还房贷都紧紧巴巴。
“你说的是真的?你爸妈说给咱俩填在首付里的钱算借你的?”齐全问,“那这有点不公平了,我爸妈可是一点都没藏着掖着,也不指望还的。”
“公平?你跟爸妈那辈人讲公平?”向亦文无奈地轻笑一声,“你换位想一想,你爸妈会不会把钱给齐盼做首付,然后说是借她的,等你买房子的时候让她还给你?”
“那不会。”齐全诚实地回答。
“所以我爸妈觉得对我已经够格了。”向亦文说。“即使这样,我都已经觉得欠我爸妈一个天大的人情了,他们下半辈子可能要一直念叨到进棺材。我如果是齐盼,我这辈子也不会开口问爸妈要半分钱的,也不可能要得来。这一点我很理解她,你是弟弟,你不会懂。”
当齐盼主动要求下周末来看奶奶的时候,齐爸齐妈一听向亦文说,立刻激烈反对。
“她就是来说风凉话的,看齐全倒霉她可高兴了,天生恶毒。”
“还没挨够打吧?还敢来?我看这回她带哪个野男人,我不把她腿打断。”
“爸,我说过了,不许在家里动手。”向亦文立刻不高兴了,大声说,“你没发现小琪现在动不动就发脾气,摔东西,说她她也不听吗?都是跟大人学的样!”
齐爸就哼一声,骂骂咧咧地去收拾他的破烂了。
“要不,你别过来了。”向亦文犹豫地给齐盼发,“最近齐全心情也不好,我俩总吵架,弄得家里老的小的都不安生,鸡飞狗跳的。而且上次……我也怕爸又说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
“你才听他说了几年不高兴的话?我听了十八年才逃跑的,早就免疫了。”齐盼毫不在意地说,“我是去看奶奶的,不惹他,你放心。”
然后她这次进门的第一时间就又成功把她爸惹毛了,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看着她爸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打不下来又似举非举不知所措的手,只觉得好笑又荒唐。
因为她三次登门,带了三个不同的男的。多无关痛痒的一件事,但她爸要是不气得七窍生烟,那就不是她爸了。虽然已经过了赌气的年纪,但是能戏耍她爸这么一下子,她还是觉得挺有趣的。
之前跟于锐吃饭的时候,于锐说起清明要回去给老人扫墓,齐盼想起他年前还说好几年没回家了,就奇怪道,怎么今年开始突然逢个由头就回家。
“因为前几年我辞了铁饭碗跑出来,跟我爸妈说一定要混出个人样再回家。”于锐毫不在意地说。
“所以现在才算是混出人样了吗?”齐盼笑。
“并没有。”于锐也笑,“但那是我爸妈啊,他们知道我嘴硬,也知道我混得好不好都迟早会回家的。”
“你不是说你辞职是因为想离开家吗?”齐盼问,“还会想回去吗?”
于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会啊。能随时可以离开的家,也能随时回去。”
于锐虽然成长在普通家庭,但家人都是温和又善良的人,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在他的人生选择上帮不上忙,但也不会因此责怪他的每一个选择。他非要出来闯荡几年,也从来不担心他不回家。所以他闯累了或是想家了,随便就可以回去,就像没离开过一样。
齐盼怔了半晌,轻叹口气,“你知道,每次我遇到你这样的人,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什么?”于锐说,“笑话我们趁年轻瞎折腾,送到嘴边的铁饭碗不要,折腾到身无分文再回家啃老?”
齐盼摇摇头,“是嫉妒。”
放在十年前,她会很想选择这样一个人作为伴侣。就像向亦文自己没有感受过大家庭的温暖,就很羡慕齐全的大家庭一样,她会下意识地想要寻找一个拥有幸福家庭的人,好像跟他在一起就也拥有了他的人生似的。但现在,她渐渐意识到这不应该成为她选择伴侣的标准,她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他们,成为伴侣也只会让自己更嫉妒。
“太诡异了。我之前那么多年都从来没有带任何一个异性朋友见过我家人。”齐盼说。于锐的一位处成了朋友的客户是骨科医生,齐盼提起上次看望奶奶的时候她说后背骨头总疼,于锐就建议她约个有针对性的体检。
“你不是说那天那个前任见过你家人吗?”于锐问,“结果呢?”
“结果只会把他钉死在前任上。”齐盼说,“你不懂。像我们这样因为原生家庭所以一辈子心理都有缺陷的人,要是见到一个跟你差不多缺
陷甚至比你还缺陷的人,拔腿就跑都来不及,更别说要组建稳定情感关系了。”她想了想,补充道,“我们这样的人好像从来没有过稳定情感关系。”
所以,到底要相似还是互补的人才能有稳定情感关系呢?她有时在心里想。像她和陈彼得那样相似,看似也不错,但也没有办法长久。像于锐这样互补,她是索取到自己想要的寄托了,对对方也不公平吧,除非对方是奉献型。但即使对方奉献了,她也会有负罪感,觉得好像自己的后半辈子把人家绑住了一样,不仅要一起养老还要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