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一道脆嫩童声传来,伴随着“哒哒”响起的脚步。
钟洺心道,自己果然是死透了,小弟都来接自己了!
原来死后能和家里人团圆的说法是真的,早知如此,他一条烂命,不如早死了干净……
“扑通!”
钟洺的思绪还没转到头,就被一份落在怀里的重量给砸得睁了眼。
口水呛进嗓子眼里,害他拼命咳嗽了半天,稀里糊涂地想着人死了之后还会不会被呛死,没等想出个四五六,又被一个小巴掌糊了脸。
“大哥,快起床!”
小巴掌来自一双小短手,温温热热,还带着一股子海边常见的鱼腥味。
钟洺从巴掌的指头缝里艰难朝外看,然后鲤鱼打挺般,猛地坐了起来。
他睁大一双眼,先是难以置信地打量一番身处的木船,而后又低头看了好半晌怀里的孩子。
因为太过震惊,他甚至伸出手扯了扯小娃娃的脸蛋,又摸了摸他的脖子,是软的,热乎的,脖颈处还能摸到脉的跳动。
“……涵哥儿?小仔?”
他怔怔地张嘴唤道。
下一刻,眼泪无声无息地掉下来,而他的神情依旧茫然。
“大哥,你怎么掉金豆豆了?”
钟涵坐在钟洺的怀里,不解地微微仰头看向他,伸出手替他抹眼泪,小心翼翼地问道:“是梦到娘了吗?”
钟洺看着活生生的小弟,好半晌回不过神。
梦中凄惨的哭喊仿佛仍在耳畔,他用力捶一下自己的额角,企图破开这蛊人的美梦。
曾经他也不止一次在梦里梦到过小弟,甚至爹和娘。
但到了最后,无一例外,他们都会在自己眼前变成一滩腐肉与白骨。
骷髅上的眼眶暗而黑,直愣愣地盯着他,仿佛在谴责他荒唐的一生——
护不住小弟的命,护不住爹娘留下的船,把自己活成了个笑话。
这一拳下去,毫不留情,种洺简直砸得自己眼冒金星。
怎料待眼前阴翳散去,面前种种景象仍在,梦境未碎。
……
如同时间倒转,自己又回到了少年时。
虽然没赶上爹娘都在的好时候,可小弟还在!
钟洺一时不敢相信,思绪飞转,把他脑袋里的脑浆煮成了一锅粥,咕嘟嘟地冒泡。
他像根木头似的杵在原地,压根听不到钟涵在喊自己。
可怜的小哥儿努力了半天,慌张极了,终于还是一瘪嘴,“哇”地大哭出来。
……
片刻后。
隔壁船上的钟春霞听见侄哥儿的哭声,火急火燎地冲进船舱,一把揽过钟涵替他顺背。
“乖,乖,小仔不哭。”
她顶着一脑门官司,没顾上看钟洺又在闹什么妖,只看见了大白天的,船舱里就铺开了夜里睡觉用的席子,登时气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