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鼓点激昂,练武场上这出《祭神》似是演绎到了高潮,十八名傩人纷纷从武器架子上抽取了兵器在手,一步步朝客席上逼来。
蒙炎“嘭”的一下掷出酒樽,一跃而起,冲出席位,一拳就轰向领头的傩人,傩人闪避,举刀就砍,众傩人一拥而上便将蒙炎淹没。
荔水遥一颗心猛地提到嗓子眼,浑身发抖,三个呼吸过后,蒙炎夺取一柄长矛,大挥大舞,迫使十八傩人四散开,但仍旧将蒙炎围堵在里头。
秦云吉抚掌大笑,“兄长威武,倘若兄长能在这十八人围攻下活下来,兄长当年弃我而选秦云祥那无能蠢货的怨恨就一笔勾销。”
听得秦云吉这番话,荔水遥刹那白了脸,她蓦的明白了秦云吉真正的目的——杀死蒙炎!
就像前世他们借她之手,毒杀蒙炎一样!
不知何时秦云吉到了荔水遥身后,用十分温柔的语气道:“棠九娘子,蒙炎死后,你跟了我吧,做我的媵,魏王府中,王妃之下第一人哦。你放心,魏王妃不过是个撑门面的摆设罢了,我只宠爱你,不在乎你生育过一个孩子。”
荔水遥却只觉得有一条毒蛇爬上了她的脊背,致使她脊背冰凉,惊慌之下,跌落在地。
蒙炎正被围杀,见此情景一个分神就被从后面刺了一枪,他回身格挡,又被砍了肩膀,登时血水流出,滴落黄土。
秦云吉看在眼里,哈哈大笑,一把捞起荔水遥箍在怀中,扬声道:“兄长,在弟弟心中一直视你为军中武神,可是现在你这尊武神该回天上去了,你放心去吧,嫂嫂就由弟弟代为照顾吧,一定会把嫂嫂照顾的娇艳欲滴,欲生欲死。”
青面红毛面具下的傩人首领冷冷一笑,趁他暴怒之际,一拳砸向蒙炎的心窝,他手上戴着玄铁指虎,指虎上有尖刺,一拳下去,蒙炎就吐了血。
荔水遥眼睁睁看着,痛彻心扉,但她越发不能出声让他分神,只把唇瓣咬的滴血,疼痛与羞辱令她仿佛回到前世,顷刻间那积聚了一世的怨戾之气在她身体里复苏,
我重生一世不是为了重蹈覆辙的!
我才活出了一点滋味,享受了一点快活,不能就这么死了。
我的孩子还在吃奶,倘若没了父母,他活在这世上还不知会受多少委屈。
秦云吉看着蒙炎身上每多一道血口他就开心,为逼他失去分寸,作势亲吻荔水遥的脸,就在这时荔水遥拔下金簪刺了秦云吉勒住她脖子的手臂。
秦云吉吃痛之下,猛地甩开荔水遥,阴恻恻笑道:“不曾想你这溜光水滑的小白兔子也会咬人,对了,你还是个画道天才,真是处处可口,合我心意。咱们就当着大将军的面,偷情给他瞧,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好!给我过来吧!”
秦云吉大笑之际,一柄长枪就飞了过来,“噌”一下扎在他抬起的脚前面。
“秦云吉,孽畜!”蒙炎赤目大喝,与此同时踹飞了傩人首领,捂着心口吐血。
可终究,荔水遥只是个弱女子,使出全身力气也不是秦云吉这般人高马大男子的对手,她悲哀的发现,她手中的利器竟只能对准自己,或许蒙炎尚有一丝生机。
“不要——”蒙炎悲鸣。
“都住手!”就在此时,练武场的院门被冲开,皇后乘坐肩舆被抬了进来。
秦云吉蓦的抿唇,伸向荔水遥的手不甘心的收了回来。
十八傩人看见皇后亲临,仿佛见了日光的鬼魅似的,纷纷摸向自己的面具,重新戴好后退避一旁。
蒙炎飞奔向荔水遥,将她护在怀里,“没事了,没事了。”
荔水遥摸他的衣袍,一摸一手血,“你呢、你呢?”
“我也没事。”蒙炎猛地将涌上喉头的血咽了回去。
肩舆在客席前落地,皇后看着蒙炎夫妻的惨状,深吸一口气看向秦云吉,对他缓缓招手,“云吉孩儿,到阿娘跟前来,你来。”
秦云吉冷笑,摘下面具,露出狰狞可怖的脸,理直气壮走了过去,“母后怎么来了?”
皇后抬起手就是一巴掌,隐忍着怒意,淡淡道:“你闹出这番动静,是谁的主意?跪下!”
秦云吉捂着脸,不情不愿的双膝跪地,“我自己的主意,我和兄长说好的,只要他能从这十八个傩人手里活下去,我就原谅他,是兄长欠我的。既然兄长不遵游戏规则,背着我请母后出来,那我就改主意,我要他把妻子让给我。”
皇后蓦的剧烈咳嗽起来,随行女官连忙奉上锦帕,皇后摆手让她退下,怒极反笑,“云吉孩儿,阿娘没听清,你重新说。”
秦云吉腹内冷笑,道:“当初曲江宴上我也瞧中荔水遥了,是蒙炎抢先一步,他抢了我看中的女人。”
荔水遥气急,“你胡扯,你分明只是看中了我的画,皇后殿下,魏王说谎,可以查证的,魏王收藏了臣妇两幅画,他、他只是看中了臣妇的画,仅此而已。”
皇后盯着秦云吉,秦云吉便故意把狰狞的脸露出来,执拗的道:“母后,你也该补偿孩儿。”
皇后心口一窒,缓缓看向荔水遥,淡淡道:“他们兄弟之间关系不和睦,我还想着令他们重归于好呢,不曾想又出了兄弟争妻的丑事,你该死。”
荔水遥震惊,不明白怎么一场有预谋的围杀变成了“兄弟争妻”,而她在皇后口中是“该死”?
蒙炎直愣愣的看着皇后,“娘娘你……”
皇后一抬手,指着荔水遥,“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荔水遥悲愤,百口莫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