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
魏王走没影儿了,这群人一拥而上将棠长陵抬起便走。
“你们要把我抬到哪里去?!”
“放开我!放开我!”
阴风阵阵,雪花扑面,棠长陵不知被谁一拳打在后心上,白眼一翻就晕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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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假用完了,这日一早蒙炎上朝去了,荔水遥用过早食,懒怠动弹,就在自己屋里逗孩子玩。
别看他满打满算还不到两个月,小玩具已得了满满登登一大笸箩,有些是他阿翁亲手做的,有些是上官大郎等蒙炎的同袍下属送的,有暖玉的九连环,有玛瑙的鲁班锁,还有一套赤金的十二生肖,荔水遥在里头扒拉了一会儿,瞧那九连环有趣自己拿在手里解起来。
紫翘陪在一旁,咬断绒线就笑,“娘子,小世子正眼巴巴的瞅着您呢。”
“他还小,哪里会玩这个,我先玩一下。”
九畹从外头走来,道:“娘子,棠十娘来了,现下里正在倒座厅上等着。”
荔水遥手上动作一顿,沉吟片刻,继续解环,“带她来,我倒要听听她会说什么,又抱着什么目的。”
讨画
冬日的太阳暖洋洋的,照在屋檐上,不一会儿滴漏处就滴滴答答的落下一连串水珠来。
一大早,仆妇便把庭院中的雪扫干净了,只听令留了一堆在水池旁,堆了个雪人,拿红萝卜安了个尖翘的鼻子,拿黑豆点了眼睛,看起来丑,细看去又觉丑的别具一格。
正房门上的翠绿色莲叶锦鲤绵帘子高高卷起挂在门楣上,糊了绿纱的雕花门松松掩着,透过门缝往里面看去,正见一个紫铜大熏笼,里头烧着银丝炭,一点烟气都没有,把厅堂烘的暖融融的。
荔水遥斜倚在一团宣软的大隐囊上,梳着松散的发髻,簪着一支粉玉兰花钗,身上罩着一件滚白毛杏黄色披袄,腿上盖着一条大红色折枝绿梅绒毯,神态悠然闲适,正在摆弄一只通体玉润的九连环玩。
棠十娘跟着九畹迈过门槛子,抬眼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明知她人已经在屋里了,仍旧装作看不见,明晃晃的告诉她,她不请自来,是恶客。放在以前,依她的脾气早已怒了,但现在她已经被抽骨换髓,不是以前的她了,已深知人间险恶,要想改变命运,就得忍人所不能忍。
“来了吗?”
九畹走至荔水遥身旁,笑道:“回娘子,魏王府侍妾,棠十娘子已经来了,就在地上站着呢。”
荔水遥这才坐正身子,抬眸一看,但见棠十娘梳着望仙髻,戴着整套金花叶头面,外罩着一件紫貂皮裘,一双眼怯生生的,像是完全换了个人似的,令她顿觉怪异。
“我才知道,原来咱们两个才是亲姐妹。”
说着话,兀自在最靠近荔水遥的那把玫瑰椅上坐定,“你在家族女孩儿里排行第九,你不是荔四娘子了,是棠九娘子,你想让我叫你九姐姐,还是长姐?我想叫你长姐,显得亲近敬重。”
荔水遥讶然轻笑,“入了魏王府,时日虽不长,竟把脾性磨到这个地步了?”
棠十娘隐在紫貂裘内的手攥了攥,立时又松开,苦笑道:“在家时,有阿娘阿耶疼爱着,纵容着,我想要什么都能得到,我便以为自己多么了不得,为了与你攀比,激愤之下,妄图攀高胜过你,谁知,我命不好,落入魏王府,长姐,我已是追悔莫及,你看。”
说着话,棠十娘把手臂露出来,吞声饮泣。
荔水遥看着她胳膊上一块块的青紫掐痕,前世她最不愿意想起的一段记忆蓦的涌了上来,直令她浑身紧绷,呼吸凝滞。
蓦的,荔水遥垂下眼,侧身朝内,装作摆弄九连环,深呼吸几次,平息了内心的惶然不安,才开口道:“别叫我长姐,我不认。你攀高枝之前,难道只想着攀上去的风光,没想过攀高跌重的疼吗,这会儿给我看什么,你亲爹亲娘还活着呢,想让人给你做主,找你亲爹亲娘去。”
棠十娘连忙道:“不是这个意思,我今日贸然上门,自知惹了你不喜,但我也只是临时起意罢了。原本,我好不容易哀求了魏王妃今日放我回家省亲,谁曾想,我一到家就听说了这样大一则秘辛,我自己还不知该如何呢,阿耶阿娘竟闹僵到和离的地步,我才知道,原来阿娘早给自己铺好了后路,在府外置下了一个三进的院子,她今日就带着自己的嫁妆体己搬了出去,阿耶顾忌着家族脸面拿她没法子,气的吐了血在家养病,我夹在中间浑然不知如何是好,又想着自己的后半生还不知怎么样呢,心里酸疼,不知怎的,就让人驾车到了你府门口,既然来了,我又想着,现如今咱们是亲姐俩,本该亲近,我就厚着脸皮进来了,你别撵我,不和我说话也不要紧,让我在你这里呆一会儿也是好的。”
话落,小声啜泣。
荔水遥知道魏王的恐怖之处,听她哭的可怜,情不自禁生出恻隐之心来,把九连环放在小几上,吩咐道:“把消肿化瘀的药膏拿来。”
九畹应声往内室走去,少
顷就拿了一个手掌大的白瓷盒来。
“给她。”
棠十娘张开两手接着,珍而重之的握着,哭道:“现如今我才悔了,以前想是我的心被嫉妒鬼遮了,才处处看你不顺眼,偏要和你攀比,我们是亲姐妹啊,本应同气连枝,相互扶持才是,早知今日,阿耶为我择选门当户对的夫婿时,我该遵从的。”
“你这是在和我推心置腹不成?可别,受不起,我这里往后也别再来。”
棠十娘便起身,哽咽道:“我的妆哭花了,让我在你这里洗把脸,重梳妆,定定神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