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对周皇后的话也相当心动,有长江天险,南京还有兵马,也有现成的六部班底,皇帝带着皇后和皇嫂,再加上几百太监和禁军护卫,可以迅速南下。
但流贼阻路后,皇帝就一直在犹豫,并且孙承宗上奏反对此议。
孙承宗坦言在北方就是最后机会,蓟、辽、保定,当时还有宣大各镇,是几十万边军是大明最大的武力集团,是最后的依赖。
南京京营毫无战力,操江兵也没有战力,除了南京京营外,只有勋阳镇有万余兵马,其中大约三千人左右可以上战场。
这般薄弱的防御,一时半会根本提不上来,若放弃北方,几十万大军崩溃,南方的这些兵马如何抵抗强敌?无非是苟延残喘!
孙承宗的话也是事实,此时尚未有流贼破凤阳之事,所以朝廷并未在江北逐次立下四镇防御,根本一片空虚。
皇帝尚未答,那个御前牌子将心一横,奏道:“奴婢就是进来回皇爷,南京,苏州,松江,常州,还有扬州各府,俱已经失陷。”
“什么?”崇祯眼前一黑,头一晕,差一点就栽倒在地上。
太监眼中含泪,说道:“有淮安府急奏过来,扬州已降,镇江已降,和记兵以船自江口入,沿江各府俱不战而降,至扬州镇江两府降后,船只直至南京城外江面,操江兵不战而溃,后城中魏国公与忻城伯,诚意伯,镇守太监并六部官员数百人至聚宝门外投降,跪迎和记兵马入南京城,淮安府接到消息时,南京已经失守数日。”
殿中陷入一片死寂之中,崇祯眼中也是流下泪来,与周后两人泪眼相望,两人一时间都陷于深深的绝望之中。
周后是小门小户出身,于国家大事知道不多,知道南边还有个家已经是极限。她一向信任丈夫,感觉皇帝是一个雄才大略,一心操持国事的好皇帝,为什么局面会到眼前这种地步,她不懂,也想不明白。
对崇祯来说,他的一切雄心壮志都成为泡影,他感觉上天不公,也深恨父祖和兄长这些年来懈怠国事,乃至到如今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
北方的太原,西安和大同,宣府,还有延安,怀庆,四十多个州府近三百个县已经全部失陷,五个军镇易手,已经是万分危急。
等苏松常扬镇和南京失守,淮安也必定不保,再有凤阳等处失守,等于南直隶这样的南方核心地方也被和记轻松夺去。
这一下大明精华区域,北方的武备区,南方的经济区瞬间失守,等若被人在肚子上搅了两刀,几乎是痛入肺腑,命在旦夕。
“无事,莫怕。”皇帝对着皇后柔声道:“尚有蓟辽,山东,河南,京师,只要这些地方不失,尚有机会,袁崇焕尚有十几万精锐,缓急可用。”
虽然皇帝近于痴人说梦,但亦不无道理。
曹化淳和那个御前牌子一起退出,至外间后,曹化淳向着对方低声道:“你尚有话没有说完吧?”
“适才没有敢说,怕皇爷撑不住了。”
“赶紧说。”
“蓟镇已经开诸关门,蓟镇巡抚和总兵黑云龙率部投降,和记兵马从大安口,喜峰口,古北口各处入内,三屯营,蓟州,俱已经易主。保定总兵杨国柱听说也不稳当,还有,东江镇毛文龙暴疾而亡,其镇已经降附和记。”
“唉,怎会如此?”
“是啊,我也想不明白……和记一进来,大家就都争先恐后的投降,再怎么说大明也是大国,百万大军就一点机会也没有?这些人还世受国恩,就这么跑去降了新主,也不嫌丢脸。”
“这话不必多谈了。”曹化淳苦笑道:“京师的局面早就不稳了,除了英国公等几家公侯,怕是想投降的也不在少数。”
御前牌子大着胆子道:“曹大伴意下如何?”
“你是说?”曹化淳想了想,瞟了这个太监一眼,摇头道:“现在还为时尚早,我们也不知道皇上的心思。”
“皇上怕还是在等袁崇焕哩。”
“他不会来了。”
袁崇焕是年前就确定年后来陛见,然后在操持与东虏和议之事耽搁了行程,接下来和记誓师,十几天时间如热水泼雪一般将九边消融了一半多的实力,诸多名城大邑易手,多家亲藩和总兵巡抚各路兵备,参将,还有大量的州府县的官员一起投降,地方士绅,生员,亦都归附。
这个情形很容易叫人想起四个字:天下归心。
这样的局面下,袁崇焕没有第一时间投降也是出于名臣和大臣的尊严,还有自身利益的考虑了,而不是与皇帝或大明有太大的关系。
手握十余万雄兵,其中有六万多人是精锐的战兵,装备好,防守的地段十分牢固,拥有大量的红夷大炮,诸多将领也凶悍难制,这样的实力当然可能想要更好更多的待遇,因为手中有足够的筹码。
这般情形下,连曹化淳也明白袁崇焕不会在第一时间投降,而是希望开一个高价给和记,这也是必然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