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昭愕然,忙让一众女婢起身,“快起来。”
一开口,声音便传来久未言语的嘶哑拉扯感,玉昭怔了怔。
这位女婢最为大胆,又凑到了玉昭身前,声音温柔,“姑娘,身上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玉昭昏迷中只觉得有人将她揽在怀中,吹热了药,再将温热的汤药一勺一勺地喂给她,温柔又细致,迷迷糊糊中她以为此人是秋胧,没想到是眼前的女婢,心中不免生出感激,“我昏迷的这几日,多亏了你为我喂水喝药,辛苦你了。”
女婢愣了愣,脸上有些错愕,但很快压了下去,俯首垂目,“这本是做奴婢的本分罢了。”
说完这些话后,空气又沉默了下去。
女婢又大着胆子抬起脸,悄悄看着眼前的貌美女郎怔怔地坐在床上,似乎还未从刚才的噩梦中回过神,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不由得有些痴住。
这姑娘生的可真是美,一身亵衣素白如洗,大病抽丝下皮肤苍白似雪,竟有一种仙风道骨、却又孱弱无依的美,这般颜色,难怪侯爷对她尽心尽力,连喂药喂水都不假她人之手。
女婢看的心中不忍,想了想,忍不住劝道,“姑娘不必伤怀,无论怎样,总是要好好活下去的。”
玉昭眸光一荡,似是受到了触动。
她又想起了谢岐手刃的那几个士兵。
他们曾经还那样高高在上地肆意侮辱她,差一点就要对她做出更可怕的事,可是如今却是死在了谢岐的剑下,他们的痛哭流涕没有得到那个男人的一丝怜悯。
原来在求生之路上,每个人的样子都是如此丑陋下贱。
玉昭觉得遍体生寒,默默将身上的锦被裹紧。
“放心,”她感念女婢的宽慰,唇角一勾,对她苍白地笑了笑,“我不会想不开的。”
谢岐说的对,死了,就什么也没了。
幽州屠城、土匪抢劫,又险些被士兵辱掠,面对这般境遇她都一一挺过来了,她又有什么理由轻易去死。
何况,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秋胧。
命只有一条,她得好好地活下去。
。
欧阳瑾汇报完战况,随着周平一起退下。
“周副将,你有没有觉得,将军这几天有点不一样?”回去的路上,欧阳瑾八卦地问。
周平听的眼皮直跳,面上却面不改色,“哪里不一样?”
“将军变得爱笑了,你没觉得吗?”
周平想了想,“……你确定?”
今日宋行贞没来,是欧阳瑾一人向侯爷汇报的,周平明明看到侯爷的脸色比平日更黑了几分,这人是哪里看出来的笑容?
侯爷不喜欧阳瑾,是军中早已心照不宣的秘密。当初谢家军杀入长安的时候,陇西军早已在长安城占山为王,距离皇宫只差一步之遥。陇西军一到了长安便烧杀抢掠,士族几乎清一色地被屠戮殆尽,甚至还传出了人相食的现象,瘟疫横行,繁华的长安城沦为了一片人间地狱。
陇西军风彪悍,底下全是一群不怕死的疯子,占领着长安最为易守难攻的宝地,谢家军迟迟久攻不下。危难之际,还是欧阳谨笑眯眯地向侯爷献计,不仅主动献给了陇西军首领燕王以及洛王等几个皇子的下落,还在长安城到处散播燕王早已在北地攻入了陇西老巢的假消息,动摇了陇西的军心,让他们不得不分散兵力大力追击。
欧阳谨一方面假意联合燕王等人,言辞恳切地请他们联手平乱,放出诱饵道如今长安城危在旦夕,群龙无首,谁平乱到最后,谁就能名正言顺地得到传国玉玺,一方面又将费尽心思派人找到的陇西首领的几个兄弟家眷直接煮了,再将他们捆成包裹一个个丢进了陇西军的大营,转而栽赃嫁祸给前来援助的洛王,说是洛王送给他们的军粮。
此举彻底逼疯了陇西军,这才逼得他们战而不守,选择了正面出击,与洛王两败俱伤。
此役过后,谢家军成功歼灭了陇西军和最初谋反的洛王,护住了风雨飘摇的长安城,欧阳谨也获得了“第一毒士”的称号。
此人心思毒辣,老是想出一些损人利己的主意,以至于每次看到欧阳谨在笑,周平总觉得他心里又在憋着什么坏主意。但不得不说,此人想出来的计策虽然缺德了点,却也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就连侯爷都曾对他感慨过,“欧阳谨此人,多活一天都是祸害,但却实在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