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嗓音不禁小了好许。
平心而论,沈晏如对于她这位夫兄,确实莫名有些怯惧。许是他生性冷厉,沉稳矜重,不似谢珣那般亲和近人,又许是他那双眼暗含的气势过于锋锐,她从不敢与他对视。
她所知的是,谢让年纪轻轻位居大理寺少卿,处理过诸多命案,平日里慑于他威严的人无数。淮国公谢老爷子也很看重这位长孙,将来谢府的家主之位,非谢让莫属。
此番回想起她未见得来人,叫出口的那声夫君,沈晏如蓦地觉得脸颊发烫。她只是想着她与谢珣既是拜过堂,二人已是夫妻,按理来说她也应当改口,没想到第一次这样唤出,就喊错了人。
溅落的茶水仍冒着热气,谢让挪眼瞧见她被烫伤的左手处,白皙的肌肤灼成了粉色,细若无骨的指尖还沾着点点水渍,此时微微颤着,应是有些疼的。
似是察觉到他的打量,他看着她不自然地蜷着手指,把那只伤手缩进了袖里,只露出小小的莹白指节。
谢让收回了眼,语气淡漠:“嗯,正巧路过,听闻声响,以为出了意外。”
沈晏如一时觉得喜房有些逼仄,让她极为局促,她垂眼盯着绣着花样的鞋尖,那地面由着灯火勾勒出他的影子亦庞然,衬得一旁她的身形越发纤弱。
男人只需再近半步,他身形所置下的影便可将她浑身包饶。
“多谢兄长关心……弟妹并无大碍。”
这下谢让没再说话了,屋内悄无声息,偏偏沈晏如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仍落在她身上,如芒在背。
她听老嬷嬷提及过,谢家俩兄弟的关系极为要好,想来谢让也算是看在弟弟的面上,顺带照拂她一二。否则像谢让这样的人,方才怎会闯门而入,关心她是否出了意外呢?
但沈晏如依旧忍不住紧张,她和夫兄算不上熟络,连话也没搭过几次,眼下这等沉闷的气氛,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仿佛她才是那个被谢让绑在刑牢里、正耐心审查的犯人,无处遁形。
恰而门外老嬷嬷出声提醒着她:“少夫人,二公子已回院了。”
闻及此,沈晏如如获大赦,她忙不迭地对谢让稍一作礼,“珣郎怕是饮了不少酒,我去接接他。”
实则她知晓,自己只是不想与谢让同处一屋内,寻着由头离开了喜房。
屋外,雪尚未休,沈晏如提起衣裙,也顾不上冷,三步并作两步踩在软雪上,窸窣作响。
昏沉视野里,沈晏如遥遥望着转过廊庑的红衣,那熟悉的身影匆匆踏过茫茫雪色,正朝她步步而来。
顷刻间,喜色浮于她的眉梢,连着唇间呵出的白雾都促然起来。
谢珣盼着回房见她,她又何尝不是?
待看清谢珣面容,沈晏如才发觉他的神情似是有些慌张,又似是在害怕。
这般偶然捕捉到的情绪,眨眼就消失无踪,于朦胧夜色里更像是错觉。因她驻足原地,再度投以长长凝望的目光时,谢珣依然是那样衔着笑意,灿然如星。
沈晏如欲开口唤他时,忽见谢珣看向了自己身后。
循着谢珣的目光回头看去,唯见烛火通明处,谢让已是从喜房而出。
那身玄青与各处装点的大红格格不入,谢让立身檐下,止步于暗影前,他的面容被藏进火光的背面,叫人难以看清。
却听扑通一声闷响传来,沈晏如朝谢珣处看去。
已没过脚面的雪地里,谢珣半跪于地,他半垂着头,一只手紧紧捂着心口。
只见谢珣面露痛苦,吐出一口鲜血,淌过身前雪白。
沈晏如本是笑得梨涡浅浅的面容僵住,气息顿然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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