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坐不住?由于当初时间紧迫,伊藤必须赶在下午四点之前抵达将军墩,借助阳光和四根古簪打开石殿的无稽之门,所以,即使之前用水下相机拍了不少井壁的图案,他也无暇细看。这一次,通过摄像头传输的即时图像,虽说不很清晰,但也能看出个大概。可这一看,伊藤心头一凉、额上冒汗,暗道麻烦了!
他急唤大森把下午那只相机拿来——因为有了头次经验,知道这竖井空间太小,为了水下作业方便,山羊胡子换了只更小巧的相机,而将原来这台留在了包内——点开照片,火速浏览了几张,伊藤的神情更加凝重。
“下面恐怕……”他转着鹰眼,一面紧盯监视器的动态,一面强作镇定,小声跟大森嘀咕了两句,“快,快让水牛下去帮忙,带好那件——”
大森见伊藤都已这样紧张,心知不妙,更加不敢怠慢,马上吩咐水牛穿戴整齐,匆匆跳入冰寒刺骨的瑶池之中。
水花尚未平定,监视器里就传来一幅伊藤已经料到但又不想看到的画面:只见青灰色的水光里,井壁上的情形不断放大,一只只白森森的眼球,当中好像还有一粒圆乎乎的黑色瞳珠,正在滴溜溜打转。
“啥玩意?”大森一旁看着,也起了一层白毛汗。
“唔……应该是……冰虿。”伊藤拧紧眉头,低声说道。
“冰,冰虿?这里怎会有这个!”
“唔,不清楚。照理说不该出现在这儿。”伊藤眉头依然紧皱,实话说,仅通过忽明忽暗的监视器图像,以及一晃而过的镜头,他也不能完全确定,但看眼珠似的虫卵,只能说非常像,非常像!
“那——要撤么?”大森的声音压得更低。
“已经来不及了……”
各位看官可能要问,让伊藤和大森紧张兮兮的这个冰虿,到底是什么东西?说来话长。关于冰虿的起源,至今仍是一个谜题,最早发现或说遭遇这种怪虫,而且有记载流传下来的,可以追溯到上古关于昆仑神山的故事,后来偶有探险者提及,都出现在藏北之地的湖泊中。其形似蝎又似虾,全身黑甲,头须可明,饕餮嗜杀。
话音未落,就见监视器的图像突然剧烈晃动,周边一片混乱。
……
水下,被榔头不小心拍破的白眼珠,正是孵化中的冰虿虫卵。可能尚未完全发育齐整,那三只刚出来时,还像喝醉了酒,先是一阵摇头晃尾,转眼适应了水域环境,立马变得威猛起来。头部的触须莹莹闪光,已经通过水流和气息判断出二人的方向,抖擞两下,就直奔榔头这边杀来。
山羊胡子抢在前面一溜潜逃,根本不知道身后的情况。一道斜坡下去,再往右手一拐,看到那扇石门时,他不禁暗中骂娘、欲哭无泪:真特么脑子进了水啊!怎会往这头逃呢?这是个死胡同啊!该死该死!
脚底落地,身体半浮在水中,山羊胡子满是懊恼。回头一看,只见榔头已经手脚并用,哭爹喊娘地逃过来了,而他身后,仿佛跟着两三个亮点,定睛一看,马上气不打一处来:瞧你这熊样!几只澳洲龙虾有什么好怕的?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五十步笑一百步?也不知刚才是谁一看见满壁的白眼珠,就吓得魂不守舍,掉头就逃?现在却回头笑话榔头胆小。
且不去说这二位钻进死胡同,畏缩在石门前无计可施,但看那几只怪虫,可能是刚刚破卵而出,尚属年幼,循着热气一路追击过来,待到眼前时,却又踟蹰着东张西望,不知如何是好了。
或许,他们追逐榔头,只是为了好奇?
情形一下子变得尴尬,甚至有些萌哒哒起来:一边是两个口吐气泡、瞠目结舌的潜水者,一边是三只通体黑亮、闪着头须的怪虫。大家都不清楚对方是谁,下一步该采取何种举动。
两种生物,静处一室,互相试探着。
山羊胡子见状,不敢贸然出击。看来现在唯有争分夺秒打开石门,一条路走到黑了。想到这里,他示意榔头挺在前面,权作挡箭牌,自己悄然回身,掏出工具捣鼓那扇石门。
之前已经拍过照片,在回去的路上也已琢磨了半天。这道石门,约有大半个人高,只有单扇,上面中轴对称,雕刻着一对怒目圆肚的力士,各持兵刃作把守之状。力士当中,有副金灿灿的方形辅首,非铜即金,应是价值连城。辅首下方又有一只圆钮,套着一只金光四射的方锁,上面好像还刻有几排咒语梵文。对于这个形制,山羊胡子也是非常奇怪。因为一般墓中石门,通常都是两扇,外部也不加锁,而是运用背后插销的办法在内部封闭。此处石门却在门外加了一把大锁,感觉不是封闭墓室棺椁,而是为了锁住这石门内的某样东西。而且,隐隐感觉有股暗涌,通过石门四周的缝隙,往门内流去。
按照下午经历的过程,原本这竖井和斜坡甬道中都没有水。上面双龙护宝的圆盘横移开启的机械设计,自是为了避开顶部水压承重的因素。而池水一经注入,这道石门就不可能再往外拉开,理应顺着水压向内推开,或是同样平移打开。而且,如果石门的密闭性不足的话,池水早就渗过边缝,漏进门内了。
漏进门内?山羊胡子的脑袋泡在水里,吸着水肺的氧气,不免有些犯晕。想到这个“漏”字,他突然眼皮一跳,暗叫一声:有古怪!
什么古怪?下午初探甬道时,还没看到井壁上的那些白眼珠,最大的可能就是水灌进来引发的,类似干货泡发的道理。照此推理,这池水下泄,漏入石门之后,会不会也泡出什么更加奇怪的东西来?
这道石门背后,会有什么等着我?还能不能开?
山羊胡子这里头脑风暴,一通胡思乱想,榔头那边已经有些挡不住了。因为那三只刚刚诞出的怪虫仿佛已经摸清对方的路数,变得更加躁动不安、跃跃欲试,打算发起进攻了。
眼前三只怪虫,头须刚刚还是蓝莹莹的,怎么说变就变,特娘的转成赤红的了?
榔头使劲推了推山羊胡子,催促他快点开门。现在这步田地,只能逃一步算一步了。
唉,听天由命吧!——山羊胡子心中悲鸣,启动早已备好的开锁工具,三下两除二,打开了那把金锁,又悄悄塞入袋中。暗道:只要还能逃出去,这次就赚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