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轻飘飘地笑了下,像是梦里从指缝间溜走的云雾:“机器人可不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类病人家属,拿不可能的结果逼问医生。”
最奇怪的点在于,明白一切的结果之后,他居然能够接受,但还是难过。
是因为基恩在他心里的分量不够重吗?
不是。
时至今日,伊恩都是把自己的生命上限订到亲人不在的时间的,但现在他突然发现他似乎能够接受死亡。痛苦地、清醒地、跌跌撞撞地接受。
伊恩的叙述听上去矛盾又好笑,穆里尼奥却没有笑。他拉着人一路从后门拐到小巷,然后在他一头雾水的目光里指着垃圾桶说:
“既然你这个小鬼对人有这么重的心理包袱,那就对着垃圾桶撒气吧。”
“?”伊恩俊秀的脸上写满了问号。
有一双带着不算粗糙淡绝不细腻皮肤的手胡乱把他的头发搓乱。
“碰到操蛋的老天带来的操蛋问题的时候,骂街不正常吗?谁会喜欢生离死别,又不是脑子有毛病。”
“骂完接受不能被你控制,不能完全按照你的理想进行的真实人生,但你还想骂,这是大多数的人的做法。哪怕是我这种完美主义强迫症,也一样要和自己和解。”
说到最后的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带着遗憾和释然并存的笑容敲了伊恩一个脑瓜崩。
“嘶,痛。”伊恩下意识抱怨着,“那……倒也没到那种程度。但我只是觉得这样,好像就……就是对他们的感情淡了一样,我……”
话还没说完他又挨了一个脑瓜崩。伊恩气恼地抬头,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男人的头那能是轻易碰的?大他二十岁很了不起吗?老登看剑(不是)。
一抬头他反倒愣了下,因为穆里尼奥看上去比他还要生气些。
“怎么,非他们出事你就不活了才是正常的,这样就能体现你们的感情深厚了?”狂人咬牙切齿地说着,“你死很容易,其他爱你的人呢?你想过万一死后见到他们会怎么骂你吗?”
伊恩垂下了眼,笑得平静:“其实原来是想着等所有重要的人去世之久,我也就……”他还没说完就挨了穆里尼奥一拳。
隐蔽自己的保镖头子纠结了几秒钟自己该不该出现。这好像应该大概或者也许,不是在打架吧?
就这几秒的功夫他也不用犹豫了,因为穆里尼奥把人放倒在腿上之后就满不客气地狠狠打起了伊恩的屁股。
这下子保镖先生更不敢出声了。这辈子,从他最年轻的时候接手伊恩的工作到现在,他都没见过伊恩挨打,更别说这种……咳咳。
事主本人就更懵了,伊恩还不至于想什么我爸爸都没打过我,可也还是委屈的。这时候他重新拾起的健身功课就显示了存在价值,挣脱出来的伊恩叉腰怒视蓝军主帅。
“你还有脸瞪我?你敢当着弗格森面说这些,他不揍你我跟你姓。”穆里尼奥拿出了训队员的架势。
听见这话的伊恩心虚了一瞬,然后又小声说了句:“对他们我当然不敢,但实际上索菲亚她们早就猜到了,不然也不会一直抓着我不放了……”
伊恩眼睁睁看着狂人险些被气到滑倒,心虚地挪开了视线。
“好好好,那我这顿打就更有必要了,他们舍不得,我可舍得,你这种小鬼就是毒打挨少了!”穆里尼奥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次他的话并没有立刻被反驳。伊恩并不是完全不懂这些,只是本能而混沌。
他知不知道自己被溺爱呢?显然是知道的,但他也很清楚,这怪不了自己的亲人和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