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爷子都说:“就是,不就是进城上大学吗?长河又不是不回来。”大不了就让闺女跟长河一块去。
马老太太扫了一圈,心道:一窝傻子!
跟着长河过上好日子,和自己考上大学,能一样吗?那戏文上唱的书生考中状元娶公主,都没听过啊?
虽然她也相信长河不会像戏文上的状元一样另娶,但一个是大学生,一个是乡下农妇,以后长河说国家大事,蕙兰说地里收了多少红薯,两人在一块还能有话聊吗?
再说,从他们队里的变化,也能看出来,自从队里那些老娘们进厂子干活,自己挣钱,在家里都更有底气了。
他们队里以前还有打媳妇的,现在你打一个试试,巴掌一亮出来,小媳妇就得吵起来,“你打,你打一个试试?你敢打,咱俩就离婚!我一个月二三十,从你家出去,明天就能再嫁!”
给队里的男人憋屈的私下里找苏长河说,“长河啊,这些女人要是不算咱队里的人了,厂子里也不能要她们吧?”
苏长河摇头,“当然不行,咱厂里的人,只要好好工作,不管是不是咱队里的人,一直都是厂里的人!”
有了这话,队里那些小媳妇们气焰更嚣张了,马老太太瞅了两眼自家的大儿媳妇,心说,你以前敢跟我大小声吗?现在回娘家大包小包都不带避着她。
这不就是有钱有底气?她闺女这事也是一样的道理。
马老太太愁呀,愁得都上火了,嘴角起了一圈泡,还不情愿让队里那些老娘们知道。
但那些老太太们、妇女们眼睛可尖着呢,一个照面就看出来了。
“马大娘都急得上火了!”
“哎呦她急有啥用?蕙兰考不上不是正常吗?咱红旗公社下面这么多大队,也没见哪个本地人考上大学……”
“可不是吗?那么多知青不也没考上?叫我说,蕙兰妈就是太敢想,她女婿都已经是大学生了,还嫌不够啊?”
老太太们、妇女们纷纷觉得没戏,都这么长时间了,连苏长河从京城发的录取通知书都到了,蕙兰还没消息,肯定是没戏了。
有田婶还劝马老太太,“想开点吧,儿孙自有儿孙福,咱队里这么多人没考上大学,大家的日子不都好好的吗?”
别人越说,马老太太心里越憋着口气,隔一天她就让大儿子骑车送她去趟公社,给马向华累够呛,天天中午吃完饭,就得骑车带着他妈跑个来回。
他妈还不满意,“骑快点啊,中午吃那么多都白吃啦?下午回去还要上工呢!”
知道要上工,您老人家还要跑?月份,秋老虎正厉害,大中午的也不怕他中暑了?
马向华心里吐槽,无奈摄于老太太的雌威,只能使劲蹬车。
到了公社邮局,马向华已经是汗流浃背,马老太太让他在门口等着,“你就在这儿歇一会,我进去问问。”
邮局门口,连个阴凉处都没有,马向华心道,老太太真是着魔了。
他蹲在自行车旁边,拿着草帽扇风,瞥见供销社门口卖冰棍的,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队里有厂子在,老少爷们时不时也能干个零工,马向华手里也存着一毛两毛的私房钱,他回头看了眼,他妈还趴在柜台上说话,一看就还要一会儿,干脆跑过去买冰棍。
大热天,咬一口冰冰凉凉的冰棍,那才叫一个舒坦,马向华抓着另一支冰棍,准备带给他妈,还没走到门口,就见他妈一下子跑了出来。
“向华!向华!”
“哎哎哎,妈怎么了?”马向华急忙跑过去。
“你看看!看看是不是蕙兰录取通知书?哎呦你这么大人了,还跟小孩一样,吃什么冰棍?快,擦擦手,看看,看看是不是?”
马老太太识字不多,认识“马”、“兰”两个字,“蕙”她就不认识,邮局的同志给她说是录取通知书,不让家里看一遍,她也不敢相信。
马向华手忙脚乱,冰棍掉地上也顾不上了,他急切又小心接过信,扫了一眼里面的字,就叫了起来,“妈,三妹考上大学啦!”
回去的路上,马向华也不觉得累了,他一边骑,一边叮嘱他妈,“妈你可给拿好,千万别掉了!”
马老太太一巴掌拍他背上,“别乌鸦嘴,我拿在手里还能掉?”
话是这么说,老太太抓着录取通知书的手更加用力了,偏偏天热,抓得太紧手里的汗就容易印上去,老太太是左右为难,真觉得攥着这一张纸,比攥着一沓钱都让人为难!
回到前进大队,已经快到上工的点了,提前到地里的人都站在田埂上扯闲篇,村口就有一大片田,一进村就会被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