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不是英雄救美之人为何还要这月爱珠?”
“若我不是取月爱珠救她之人,煞神怕是会心死神伤,即刻便会追我而来,即使一时半会儿不知方向,即使穷极他的一生也定会与我不死不休。而你又何来的机会将他诓回天去?”
“我……好,成交。”
语毕,鬼面男子便揉身而上,在瑶旋的肩膀上狠拍了一掌,身子一低,便取了月爱珠,夹着缪儿,风一般消失无痕。
看着鬼面男子消失的方向,瑶旋扶着被打伤的臂膀,一丝鲜血挂在唇角,释然地微笑着:
“白缪束呀白缪束,你说是被你迷惑的男人多呢,还是恨你要你小命的男人更多?哈哈哈……”
魔域,永夜天。
空山幽谷,水木泽兰。谁会想到在这鬼怪陆离、昏暗无极的魔域竟有这般幽兰胜放宁静致远的好地方。
屋外温风习习,屋内佳人卧榻。
公子霜色冷衣临窗而立,尽管面上还带着狰狞的昆仑鬼面具,在这昏昏夜色里却依然难掩其高洁素雅,幽香清远的白兰气质。明明是魔,却比谁都更像是要羽化登仙之人。真真公子端方,颜姿如玉。
只是,那竹榻上的小人儿依然昏睡不醒,虽然气息渐稳,却也虚弱非常。
他本是比任何人都更想将她挫骨扬灰,吞吃入腹的。他对她的恨该是比蓬山青鸟对她的恨更加浓烈,更加刻骨铭心的。可当听说她被她苦苦倒追了两百年,放在心尖上爱慕的男人一刀毙命魂飞破散时,他却顾不上骂她自作自受,骂她咎由自取。他只感觉疼,心口揪扯的疼,血肉撕拉的疼,脑浆迸裂的疼……
五百年淡忘,五百年昏暗无波的永夜。
他用巫族之法在她与他身上所埋的连心蛊也沉睡了五百年。
直到近来,他身体里的母蛊突然又蠢蠢欲动活泛了起来,一夜一夜地绞得他心口闷疼。他知道,她没死,至少没有死透。那一刻,他的心竟是喜悦压过了仇恨与不甘。
他知道他是不该再沾染她的,她就是他的魔,是他被六界嘲笑戏论至今的耻辱,是骄傲如他被踩到泥泞里的仇人……
一夜夜爱恨不休,一夜夜辗转无眠……
无论爱恨,终究都是一场犯贱。
随着身体里的母蛊越发的躁动不安,他终是没能忍住,顺着连心蛊的指引寻到了西域的南海之中。
等他寻上孤岛时正好看见半空中她的挚爱正和一位黑衣激战,那蓝光卓绝的身影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伤。即使是背叛,她依然还是要与那狠辣无情,高高在上的神仙纠葛在一起,不休不止吗?
直到看见蓬山青鸟的身影,看见那虚伪善妒的仙子从石像手里抱起她时,那银白纤弱的小身子一如当年春花烂熳满山丘时,瞬间便牵住了他的目光,捆缚了他的心,让他再动惮不得半分。
她果真是他的魔,他果真是比她还要犯贱的存在。
云华与黑衣酣战,刀风肆虐,石飞土崩,是他用魔族的栓魂术将古林里那数不胜数的鸟头怪物困在林子里,才避免了更为混乱不可控制的场景出现。
他本不想现身的,只想着就那般远远地望她一眼便好,直到他看见蓬山青鸟在云华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将血腥之气渡到她的手上,要置她于死地时,便再不能置身事外。就算要死,缪束也只能死在他的手里,这是她欠他的。
他是魔王之子,是魔域未来之主,是这鬼怪陆离之境里的水木泽兰,他是轩辕蕳。可他也是她幼年时一声又一声娇唤着的“蕳哥哥”,是她的未晞宫里身份显赫却冷落如尘弃如敝履的贵君。
夜渐渐深沉,暖风转凉。
轩辕蕳举起手中已经凉透了的茶,轻呡了口。随即便放下杯子,转身走到竹榻前,将沉睡中的人儿身上的天蚕丝被再往上提了提,直到只留下齐鼻以上的半张苍白剔透的小脸,方才罢休。
无意中,他这一番动作做得自是一气呵成,顺手的紧。
睡梦中的小人儿眉头微蹙,仿是有些不耐。轩辕蕳又赶紧将被子轻轻往下拉了拉,直到到那淡色的小嘴重获了自由,唇角微勾,露出浅浅的笑意,他这才坐回榻边缓缓舒了口气。
突然,他神智转醒,连之竹舍里的空气也都瞬间凝固。
他做了什么?怕凉着她,所以将她捂得严严实实。怕捂着她,又诚惶诚恐地将被子往下拉。这一提一拉间他究竟是在做什么?
犯贱吗?他在未晞宫里整整盼了她一百年,她却在凡间不要自尊,不要矜持地对着十里梨林里的云华死缠烂打,用一颗皮实坚韧之心感化着她心中的挚爱。那他又是什么?他犯贱的还不够吗?
他是恨她的,他该恨她的。况且魔族与鬼族的联姻势在必行,鬼王的十三女才该是他心心念念刻在心上的人。
可是,可是那沉睡中的小脸眉色如黛,两弯浓密的睫毛又长又翘,像两把可爱的小扇子。琼鼻挺翘,又小又娇,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凑上去含在嘴里,再轻轻咬上一口。唇线柔和,唇肉饱满,天生带着稍稍向上的弧度,显得俏皮又亲切。皮肤细腻剔透,毫无半分血色的肌理更显得冰凉苍白。这病态羸弱的美,美得清丽媚色,美得仿佛随时都可能会消失了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