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写信是希望胤禟能够从广东调粮运往山东,虽然相距深远,但是山东也有港口,走水路的损耗远比从其他地方运粮过去的损耗要小。
如此一来,既能援助山东,也不至于损耗太多。
且太子信上恳切言明已经向京城写信请求皇阿玛允许开两广粮仓运往山东,万望九弟能够在得到京师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往山东发粮,事态紧急,以大局为重。
太子还有另一封信,上面则是熟悉的字迹普通的信封,掩盖痕迹。
太子在其中写道,若是皇阿玛有怪罪,他会一力承担,并且愿意支付沿途的损耗,不叫胤禟亏损什么。
胤禟看了只是沉默放下,心中情绪翻滚。
他原以为山东道的灾情在天灾消失之后已经有所缓解,谁曾想竟然还是如此惨状,且赈灾不力不是一个官员的问题,是一群官员的问题。
实质上就是朝廷地方赈灾体制从根本上就有问题,归责不明确,官员们上报灾情反而会被认为是执政不力。
就像是一县令之地若是案件频发便会被认为是县令无能,于是便衍生出了县令隐瞒案情,息事宁人的做法,让一地管理混乱,民众受害。
这不能说是康熙的做法有问题,更不是大清独有的问题,而是几千年来的官员们都是如此考评的,便如此传下来了。
八旗养民的政策不能说有问题,若是执行得好确实是赈灾的一大帮助,精准帮扶灾民也是件好事,但是问题在于八旗养民政策的实施中做不到执行得当,反倒成了滋生贪官污吏的营养液。
派遣去的八旗官员的银子从哪里来呢?没有门路的那些人只能拿着自己家银子去填,可是这种在八旗内过的都不算好的人家哪里能有多少银子。
那些有门路的全都去佐领哪里开了条子然后拿着条子去国库借银子了,到了山东之后也并不将银子用于百姓。
这些派遣去的八旗官员说是官员其实只是普通旗人,到了当地之后一无官职二无门路,反而是听从山东当地官员的话,跟着他们一起隐瞒灾情,更有甚者,这些旗人所带去的银子被当地官员收缴起来放在哪,就是不给灾民用,
真正有魄力和那些官员对着干的人,都一定是有所依仗吗,别以为是旗人就有什么了不起的身份,旗人多了去了。
这些当地的官员是汉人,但是人家也是诗书世家出身,苦读多年当上了官,姻亲故旧,同年座师,人脉、手段可比这些千里迢迢被派出来的旗人多多了。
可见不适宜环境的政策反而叫本就复杂的境况变的更加混乱。。
太子并不敢赌皇阿玛一定会相信他信中所写,或者说不确定即使皇阿玛相信了,那么会如他所愿从两广调粮吗?
两广也有自己的百姓,也要为了防范灾情做好充足准备,换个角度来说,两广的官员也是普通官员,他们那的粮仓保不齐也是‘年久失修’‘粮食潮湿发霉’。
可是太子是对胤禟有着一点子信任的,胤禟有足够的资本不被当地官员收买,即使粮仓的粮食凭空被老鼠吃了,他也能叫老鼠吐出来。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胤禟并不想做,只是为了给他这个太子添堵也要不理会百姓的苦难。
就连太子写信的时候也不禁脸上浮出一丝苦涩,不仅是皇阿玛渐渐失去对他的信任,就连他也是,在朝堂上的几番争夺之后,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兄弟了。
于是他只能用一力承担责任这个没有那么吸引人的条件让胤禟摆脱后顾之忧,祈祷九弟能够怜悯百姓。
泛黄的信件静静躺在茶桌上,旁边是一盏甜白釉的茶杯,里面是广东的凉茶,杯壁上是攒动的水珠,好似下一秒就会毁掉这封不起眼的信件。
胤禟还真就没有那么太子所想那么野心勃勃,他还是有些恻隐之心的,愿意调粮食到山东,他顾忌的不是太子所说的那些。
而是。。。。。。皇阿玛会允许调粮吗?
胤俄手上的茶杯放下又端起,端起又放下,脸上纠结不已,最后还是受不了这沉默的气氛,直接开口问道:“九哥,咱们要帮太子吗?”
胤禟垂头看向地上的地板花纹,低声道:“你想帮?”
就这一句话,胤俄却已经听出来九哥的意思了,这是不想帮,于是胤俄只是叹口气,“那的百姓也挺可怜的。”
胤禟抬起头,神色冷冽,“百姓是可怜,可是你我拿什么去可怜百姓?”
他讽刺一笑,话中尖锐又刺耳,“皇阿玛会允许调粮吗?”
早不调晚不调,从前那么多机会都能调粮食,可是皇阿玛一次也没想过,能因为什么?还不是早早就明白两广的粮也有问题。
更何况两广官员拒绝调粮还能多出一个理由呢,两广也不是完全风调雨顺的地方,哪里能不为自己做准备,这话一出恐怕还会被百姓所支持呢。
皇阿玛若是不允许调粮,可他却帮了太子,那他又是什么样的身份,为何去帮太子,谁都不会信他只是去怜悯百姓。
粮仓可是重中之重,私自开粮仓不亚于私自调兵遣将,加上他本来在广东就有统领水师的权利。
军权加上粮食,但凡朝堂上有一个参他谋反的,他是不死也得脱层皮,最好的结局就是贬为庶人圈禁宗人府。
更何况太子写信来他就要相信太子?万一是太子设下的圈套怎么办。
不是他自傲,他以为自己这个郡王还是挺值钱的,很值得太子忌惮甚至算计了。
他面上不忍,用茶杯压住信纸,盖住上面的字迹却道:“万一是太子设下的圈套呢?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胤俄抬手想要阻止却又收了回来,犹豫道:“九哥,我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