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果熟来禽图》,也叫做《果熟来禽图》,虽说取的名字稍显大气,可实际上,画面所取景只有一枝横斜,果实三四颗,以及枝头上一只鸟儿。
整幅构图删繁就简,明洁奇巧,其中细腻之处,木叶的枯萎、残损、锈斑,果子上被虫儿叮咬的痕迹都被一一描绘出来,枝头上的鸟儿又用细劲柔和的笔致勾勒了,蓬松的羽毛则以浑融的墨色晕染,细腻处见真滋味,的确是院体画中花鸟里登峰造极的一幅画了。
院体画到得徽宗这一代,最为鼎盛的是山水。历史的车轮转到南宋之后,大概因为临安杭州之地的富庶与安逸,那种短暂的繁华昌盛之中,画院的流派也从《千里江山图》《清明上河图》这样的大格局里,开始往《****椿果熟来禽图》《秋葵团扇图》这样的小格局里面走。
如果将这种艺术的变迁与整个历史的格局牵扯到一起,难免会铺就出一些英雄血泪、九州陆沉的萧索与悲歌。可若是单单只从艺术上来论断,只能说是各自有各自的好处,各自有各自的美学,无法互相比较的。
气壮山河的画卷自有它波澜壮阔的美感,一枝横斜的小品也有它疏影横斜水清浅的韵味。
名画就像是美人,不拘一格,各领风骚,若是都整容成了同一个模样,那难免单调乏味些,美人之美也就太过单薄、无趣了。
楚风以《****椿果熟来禽图》为蓝本作画,却不能直接的完全拿来主义。一来是这一点他根本做不到,以前仔细的临摹过一次,但也仅此一次而已,想要真正完全将细枝末节记下来是不可能的,而且说实话,也没有那个必要。之所以没有必要,就涉及到第二个缘由。《****椿果熟来禽图》虽然很好,但是跟徽宗的这一代的院体画相比较,是少了一分贵气。多了几分冷落的,简而言之,太过凄清的,给官家看的画。无须那样悲凉。
虽说也是为了衬托心中那首诗的意境,不过无须刻意真的去体现那些枯萎与斑驳,只要从调色上取一些印象派油画那种水洗过的味道,再勾勒出来,便已经足够了。
楚风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他花了一盏茶的时间勾勒、布局,之后不疾不徐的慢慢调色、落笔。这期间,李师师有跳了两只舞,与徽宗愉悦的互动着,说一些风月之事,只是一双眼睛时不时的往楚风这边瞧着,好奇于眼前这少年。
“长得漂亮就是好,连师师姑娘都喜欢多看两眼么?”徽宗调侃了一句,似笑非笑。
这话落在楚风的耳中,却不免让他心头一惊。
有关李师师的事情。后世传言最广的,除了徽宗对她的喜爱之外,还有徽宗与周邦彦的一番争风吃醋。
周邦彦在千年之后自然也是十分有名的人物,估计不少人中学时都学过那一首“燎沉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的《苏幕遮》,自然也记得这一位才子的大名。
相传,除了徽宗本人是李师师的入幕之宾外。周邦彦也是这位师师姑娘的相好。有一次李师师正在款待周邦彦时,徽宗突然来了。周邦彦怎么说也是个做臣子的,哪里敢跟皇上争女人,一时却也跑不出去。只好躲在了床下。
徽宗带来了江南新进贡的鲜橙,李师师亲手剥了鲜橙二人分食。三更时分,徽宗要回宫,李师师叮嘱了一句“已经三更了,马滑霜浓,你要小心些”。这一切,全都入了周邦彦的耳中。
周邦彦是词人,也是在徽宗一朝颇有些名气的词人。文人嘛,多少有个特点,就是什么东西都喜欢写出来。因言入罪的人从古至今是从来都不少的,这周邦彦也因此步了后尘。
也不知他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竟然借着这件事情填了一首词。词句如下: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锦帏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筝。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纤指破新橙”“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这都是周邦彦躲在床底下的时候听到的东西,这厮竟然一点不差的全都写了出来。
这一首词作,如果无人知晓也就罢了。可这周邦彦毕竟是大词人,这一首词很快就传扬开来。等到传入徽宗耳中,龙颜自然大怒,直接找了个罪责将周邦彦贬出了东京城。
也有一说,说是这首词原本只传与李师师、周邦彦二人之间的,只是有一次李师师一个不小心忘记了,竟然唱给了徽宗听,才导致了周邦彦遭此劫难。但是若这种事情都能“不小心”的话……不得不让人更加思付,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隐情了。大概周邦彦如何得罪了她,于是李师师“不小心”将把柄递了出去,之类之类的。当然,这都是胡乱猜测了,不可当真。
但不管怎么说,有一点从这件事情里是看得出来的,那就是徽宗的醋意。
不管这件事情发生的细节到底如何如何,只要真的发生过,就说明徽宗对于其他人染指自己的女人,是绝对不会容忍的,哪怕这个女人做的本身就是风月的生意。
可是如今,因为李师师多看了自己几眼,徽宗就似笑非笑的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楚风是不想诸如周邦彦那样莫名其妙被逐出京师的,所以心中不由得一凛,又腼腆一笑,道:“贵人何必打趣我。虽然我是第一次见到师师姑娘,但师师姑娘艳名动天下,想必见过的才子佳人不知繁几的。我这样胡乱想着,总觉得如果真的有人能够让师师姑娘动心的话,定然是那种千年不世出的大才子了。至于男子脸面这种皮囊的好坏,师师姑娘哪里是那样浅薄的人呢。再说……”
说到这里,楚风又微羞一笑,挠了挠头,接着道:“我已经有心仪的姑娘了,贵人您也别逗我了。”
这一番话。连打代消,一方面拍了徽宗一记马屁,另一方面却又自行后退了一步,的确是说到了徽宗心坎儿里的。
只是听到后面这一句。徽宗也不免来了兴致,笑着问道:“竟然有这等事么?到底是谁家的女郎,竟然能够惹得楚郎如此动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