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们都是不需要暗示的,气氛布置得刚刚好,红烛不明,纱帐当风,酒菜少而精致,还有小曲助兴。让人不由自主就会生出遐思来。
司马煜却开始有一些焦躁,他忍不住就想,阿狸睡了没?这些天怎么都没见到她?是不是病了,有没有不开心?他太忙了,好像有些日子没去看她了。
他食不甘味。回过神来的时候,左佳思已经挪到了他身边,正仰头望着他。红烛摇曳,她眸光漆黑,睫毛轻颤着。
司马煜脑中忽然就是那日细雨中,他下了马车,将手伸向阿狸。阿狸垂眸将手搭在了他手心里。那个时候他凝视着她,无法移开目光。整个世界就只有她的眸光和他手心里的温度。
他跟左佳思对视着,一时无言。不知过了多久,左佳思垂下头来,说:“殿下如果有事,就先去吧。”
司马煜蹭的站起来,“嗯,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等到了“明天”,左佳思病了。司马煜再去看她,她就闭门不见。
司马煜感到不安,并且愧疚。他一日三次上门,直到左佳思殿里宫女放他进去。整个东宫都传说司马煜被左佳思迷得晕头转向,司马煜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但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左佳思仪容憔悴,像是就要枯萎了。司马煜明白这是自己的错。当她以为他可以攀附时,他却粗暴的将她连根扯断了。
宫女进了药,司马煜接在手里,上前去喂她吃。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沉默的将一碗药都喂完了。临走前,才终于问:“……你有什么想要的?”
司马煜知道这话挺欠的,但是他就是觉得,如果送珍珠珊瑚绸缎之类能让左佳思好受些,他大概就不会那么愧疚了。
左佳思望着窗外,“你亲我一下吧,”她说,“那天其实我就是想亲亲你。没跟人亲过,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司马煜沉默了一会儿。闭上眼睛,俯身亲了亲她的嘴唇。
左佳思说:“不一样吧。”
司马煜茫然不解,而左佳思翻了个身,拉着被子捂住了脸,“我跟阿姊没有那么像,”她说,“殿下不要再认错了。”
司马煜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想一想,等他想明白了,一定会给左佳思回答。
可是左佳思没有给他机会。
在前线收到阿狸的信时,司马煜就已经预感到不好。那个时候他其实已经在路上了,加紧行程赶回建邺。见到左佳思的时候,他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无法想像一个曾经花朵一样绽放的姑娘会枯萎成这样。看她的容貌你就能想象出她究竟受了多少罪。他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对左佳思说出自己的真实心意。
左佳思的死,也同样让他没有办法对阿狸坦白心迹。
当阿狸在细雨里去折枝头那一只白杏儿时,他是真的心疼得喘不过气来。她轻贱的是自己,戗伤的却是司马煜。不管他再怎么用力的去待她好、珍惜她,她都不肯信。
但是司马煜说不出他没有喜欢过左佳思,他从头到尾喜欢的就只有阿狸这种话。那是对死者的亵渎。
人必须得为自己犯过的错承担责任。
零濛秋雨里,菊露凝香,桂花零落。阿狸仰着头,明明满眼都是泪水,却还是用力的睁大了眼睛望着他,“喜欢什么,殿下心里真的清楚吗?”
司马煜想,你看她果然是记得的,她什么都记得。都死过一遍了还要记得,还要生生世世记得,这得是多大的怨念啊。
可是这句话她问得太晚了,他们就那么生生错过了一辈子。
他伸出手想擦去她眼睛里的泪水,却碰不到她。
“纵然殿下命我喜欢,”她说,“人心也不是轻易就能更改的。”
他想,你不是很明白吗?为什么还要徒劳的骗自己去喜欢谢涟?
明明就是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