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我们这儿的农民是靠天吃饭,庄稼根本不提什么浇灌的事,至于人畜饮水,主要靠雨水收集。家家户户有水窖,有的一家有几个。新式的,球形的那种,一般建在院子下面,能储存几十立方,正常情况下生活用水没多大问题,但今年不行,今年是旱年,雨水少,好多人家的窖里都快没水了。”
“人都喝不上,庄稼怎么办?”
“夏粮已经绝收了,秋粮减产估计也成定局,”想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那些亲朋好友,杭教导员轻叹道:“我大哥家院里和院外的五眼水窖已经枯了半个月,幸好邻居只有一人在家,每天可以从邻家水窖里挑两担水,才解决眼前的问题。”
“难怪一路上看不见绿色植被,原来遇到了旱年。”
“还不是一般的旱年。”
杭教导员凝重地说:“正常年份的降水量在350毫米左右,干旱年份降水量280毫米左右,而今年上半年全县的降水量不及干旱年份的零头。有些村的水窖全干了,村民们没办法,只是开三马子去有水的乡镇买水。水倒不算特别贵,五块钱一方。但运输费用高,有的要跑五六十公里,一方水的成本将近50元钱,更远的村一方水拉运成本能达到**十。”
抗洪可以加固大堤什么的,抗旱怎么抗?
周围没有水源,老天爷又不下雨,农民大多住在山腰上,往下挖也挖不到地下水,韩朝阳终于意识到杭教导员的头发怎么乱糟糟的,警服为什么这么脏。
正暗想到了新营派出所之后一定要跟同行们一样节约用水,杭教导员突然笑道:“小韩,你是我们的福星,你一来气象台就说今明两天有雨。看这天色,看天上的那些云,气象台应该没预测错。”
看云识天气,小时候好像学过这么一篇课文。
但韩朝阳也只是学过课文,抬头看看天空,怎么也看不出有半点要下雨的样子。
对正处于旱灾中的人而言,下雨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杭教导员放缓车速,掏出手机看看,确认有信号,顺手拨出一个号码,用本地方言说了几句,旋即一脸歉意地说:“小韩,我刚跟何所说好了,前面离我家不远,我老母亲一个人在家,我顺便回去看看,帮她把院子打扫一下,等雨下了好收集点水。”
“教导员,您忙您的,我又不急。”
他说他家不远,其实并不近。
左拐进入一条砂石路,钻进一条山沟,绕来绕去,绕了近半个小时,最后把车看到一个之前根本看不见的小山村。驾驶技术令人惊叹,最后一段路特别陡,让一般人来开真可能翻车。
不过这还没到他家,把警车停在一个破旧的驴棚前,二人开始步行。
与其说是步行,不如说是往山下冲,全是下坡路,如果不保持好重心,不留意脚下,一不小心就会摔跟头。一脚踩下去全是土,厚的地方都能淹过鞋面。
皮靴脏了,裤子脏,扶着黄土墙下坡,手脏了,连身上的警服都蹭脏了,如假包换的灰头土脸!
村里没几个人,并且全是老人。
只见一个老爷子见天空有阴云,用本地话大喜过望地唤起了老伴,手忙脚乱地打扫自家院落。
这里的雨真是贵如油,杭教导员跑进一个用土墙围着的小院子,跟正在打扫院落的老太太用本地话说了几句,接过扫把干了起来。
扫地、开窖门,取盆子放在院子里。
完了之后又跑进屋找出一把铁锹,跑上屋后的小路,用土修起一条边沟,边沟的一头连接路面,另一头伸向他家屋后的水窖入口……一系列动作有序紧张,像个训练有素的战士。
“小韩,进屋坐会吧。”
“教导员,准备工作做好了?”刚才很想帮忙又不知道能做点什么,韩朝阳很尴尬。
“做好了,只要下雨时地上起水,窖里就有水了。”
然而事与愿违,二人在院子一边聊天,一边陪老太太等雨,结果零星飘落的雨星转瞬即逝,杭教导员蹲下身摸摸地面,无奈地说:“刚刚下湿地皮,不知道其它地方下得大不大。”
“要不把您母亲接到所里去,所里应该有水。”
“她愿意去早去了,”杭教导员起身看看正跟几个邻居在门口说话的老母亲,笑道:“刚才我看过水窖,还有点水,而且她就一个人,坚持十几二十天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