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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他不确定王氏叔侄的人是否还盯着她们,就有些束手束脚。
这样的局面并没有超出裴明悯理性的预料,但仍然令他陷入沉默。
柳从心:“我听祺罗说,当初你也有参与这件事,在之后也为她们提供过几次庇护,你觉得值吗?”他不等对方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好吧,其实我更想问今行,但我见不到他的面。”
最初像纽带一样将他二人连接起来的同伴,被监禁在狱中,情况不明。
裴明悯用双手抹了把脸,终于开口:“值与不值,我说出来并没有意义。”
“但是我敢肯定,再重来一次,今行和我的选择都不会有任何变化。”他坚持这样的想法,还不死心:“你让祺罗带我去见她们吧,我再试试。”
“可以。不过今晚不行,我得去看看晏尘水。”柳从心快速地解决了晚饭,“你要一块儿去么?”
裴明悯当然不会说不。于是他抱着一摞补品,代替了对方的小厮。
入夜后凉风习习,屋宇街道都还是湿漉漉的,千灯巷只有巷口点着一盏石灯,不明不晦。
两人敲开晏家的大门,来开门的却是贺冬。
“晏永贞拜托了我,我得盯着这小子痊愈。”贺冬带他们去厢房,扬声道:“小子,你朋友来看你了!”
西厢亮着灯开着半扇窗,晏尘水半趴在床头一方矮几上,翻看着一本厚厚的册子。他胸腹连臀带腿根都缠了纱布,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搭盖——因他自个儿的要求,药用得很猛,导致他一直热得慌。
裴明悯不通医理,也无法判断他现在的状态,知不知道他爹的事,只能干巴巴地问:“你还好吗?”
贺冬小声跟他说:“盛环颂和大理寺的人都来过了,他还配合做了笔录。”
先前还赌气不肯好好治伤的青年,在得知他爹在朝会上自曝舞弊的事情之后,呆滞半晌,随即态度大变。
什么都知道了,也就是已经伤心过了。裴明悯张了张唇,不忍戳人伤疤。
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几步,晏尘水也听见了贺冬的话,尽量撑起上半身,说:“再不好也能撑到舞弊案结束。不过,明悯你不是回稷州了么?”
对方主动提起,裴明悯也不刻意遮掩,“为了我爷爷,前些日子又进京来了。”
裴老爷子为什么而死,晏尘水多少也明白几分,默了默,挪动身子用胳膊肘抵着矮几,向他拱手:“我先在这里替我爹向你口头道歉,现在不方便,等我好些了,再向你家负荆请罪。”
“你小心牵动伤口。”裴明悯已经不再想其中的关系,赶忙制止他,说:“你是你,你爹是你爹,晏大人为何要协助舞弊、是否被迫尚未可知。我不会迁怒于你,也不需要你向我道歉。”
“不对。”晏尘水却一改常态反驳他的话,按着他的手臂借了一把力,将矮几上自制的卷宗翻到某一页,推给他们看,“我知道我爹为什么会这么做。”
“我一直在暗中追查这桩案子,有一次和今行一起到京郊寻找线索,遭到了漆吾卫的截杀。那回幸好有今行在,及时带着我逃走,不然我可能就没命了。”
“我回家之后,我爹在家中等我,还做好了饭菜。我问他怎么那么早回来,他说公务永远做不完,所以干脆让自己休半天假偷个懒。”
晏尘水今日将这件事回忆了数十遍,到家之后的每一个细节都不断在他脑海中浮现。
“我当时还庆幸他没有发觉,之后暗中警惕了一阵子,没有再遭遇意外。我以为是我运气好,或者幕后之人太过傲慢不把我放在眼里,结果是我爹替我挡住了一切。他与贺鸿锦那帮人做了交易,脏了自己的手,让我能自以为是地继续查下去。”
他以叙述的语气,将他的推断尽量平静地说完。
可加重的鼻息与剧烈起伏的胸膛,让另外三人谁都能听出他的自责与懊悔。
“这不能怪你。”裴明悯为他感到惆怅,安慰道:“旧案疑点重重,你尽你所能去找寻真相,这件事绝对不是错。”
柳从心关注的却是案子本身,这也是他来的目的之一,“前天你在刑部要立案状告贺鸿锦,不惜把自己搞成现在这副样子,是不是查到什么关键证据了?”
谈起正事,晏尘水反倒好受些,没有提及忠义侯,只是吸着鼻子点了点头,说:“明天冬叔送我去大理寺,不,先找盛环颂,把我掌握的所有证据和线索交给他。一案归一案,不管哪个案子,贺鸿锦都别想洗脱。”
他攥住矮几边沿,环视在场诸人,“舞弊案翻出来,加上这两桩旧案,舆论首当其冲的一定会变成贺鸿锦。因为他刑部尚书的身份,今行的案子也会被延后,就还有翻案的时间。”
柳从心冷笑:“案子还没判呢,他什么错都没有,是被冤枉的无辜者。”
“你我都明白,就别计较这些用词了。”裴明悯即道,自袖中拿出陈老大那份供词,“陛下不许我进京讨个说法,我本来藏身在至诚寺,混进城就是为了此事。你们看。”
仔细看罢,柳从心惊怒之余,不解道:“你怎么拿到的?”
裴明悯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陆双楼帮的忙……我没提那个蛇头,但他先带我去的安化场,显然早有打算,我只是正好撞上了。”
听到答案,趴着的站着的都是一愣。
贺冬倒不怎么意外,心想算那小子还有点良心,又瞅着安静的当儿插了一句话,“需要我和星央做什么,尽管安排。”其后便不再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