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群有个黑黢黢的山洞,洞后是一条直通前院的捷径。
沈黛钻进山洞的一刻,就察觉洞里有人。
一股又酸又烈的酒糟味扑面而来。
“哐当”一声——
沈黛手上的竹匣子被打落在地。
沈黛被醉醺醺的男人压在身下。
这个气息沈黛很熟悉。
第一次的时候,他被那双大手扼住脖子,惊恐地大叫,却只换来粗重的两道耳刮子。他已经懂了,他反抗,只会让对方更兴奋,他的脖子会被掐得更紧。从那次开始,脖子成了沈黛最敏感的地方,只要稍稍被人一触碰,他就会尖叫出来。可后来又过了好多次,沈黛学会了沉默地压住那一股直灌脑门的冷战,忍着厌恶,迎合男人的施暴。
那是宅子的主人苏大掌柜。
他喜欢男人——年轻的男人。越年轻,越喜欢——最好是沈黛一样的孩子。每次喝醉酒,他就来找沈黛。
沈夫人因为刺绣,在烛火下日复一日地熬坏了眼睛。近些日子,总感觉有小虫在眼前飞,看不清东西。
苏大掌柜出的金子实在太多了。
沈黛需要屋子可以住,需要米可以吃,需要金子让母亲安然入睡。
他需要钱,也需要机会。
沈黛喘息着问:“大掌柜,我想去学堂念书。”
苏大掌柜哼哼着:“等你再长大些。你还嫩着呐。这里——最嫩了。”
一刻过后,苏大掌柜尽兴,他边提裤袋边走出假山洞,冷冷吩咐:“别误了生意。要是摔坏了,仔细你的皮。”
沈黛穿好衣服,跪在地上,抹黑去找匣子。匣子被摔破了,里边的东西掉了出来。沈黛摸到锋利的刃,手立刻被割开一道口子,他赶紧往衣袍上擦了擦手掌,想着要是让血染污竹器,他就完蛋了。
原来是一柄剑啊。
沈黛抱着剑和剑竹鞘走出山洞。阳光猛然照在脸上,刺痛他的眼睛,他盲了一会儿,低头,发现一半雕刻暗纹的剑鞘上都染上了血珠。那是苏大掌柜的指甲在他腹部和腰窝处留下的伤口,他们刚才大概就压在剑鞘上,伤口里的血染红了剑鞘。
沈黛愣愣地看着斑驳的剑鞘。那一点点血红的晕染,像是飘散的桃花瓣。这柄剑鞘是竹贤乡最好的匠人费了整整三个月雕刻的。沈黛从来没见过这般漂亮的剑鞘,自然也不敢想这剑鞘值多少钱。
他赔不起的。
凭苏大掌柜在竹贤乡的地位和财力,他和阿娘会被赶出去。
他的生活如此不堪和卑贱,可即使是这样的生活也是他们拼了命才争取来的。其他人——那些长在蜜罐里,高高在上的人或许会耻笑这样野草一样的人生。可他不能!他和阿娘所求不多,仅仅是要活!
沈黛抱着剑和剑鞘走到前厅。
客人已经站在厅内,一袭朴素的黑袍,依然负手而立,仰头,在看瓦蓝瓦蓝的天。
因为客人不喜欢有人打扰,所以,此刻前厅不会有第二个人出现。
沈黛慢慢靠近客人,道:“客人,您的东西我给您送来了。”
客人转头的一瞬间,沈黛用剑朝着他的心脏刺了过去。
客人神态自若,不惊不怖,只用了一个旋转手腕的姿势,就夺过沈黛手中的剑。他极黑的瞳子盯着沈黛,没有疑惑,没有厌恶,只是淡淡地盯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沈黛扑上去,喊;“去死!去死!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