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月狐是个温婉一些的美人,罗扇轻轻掩了唇,淡淡的远山眉一挑,说:“也便只有氐土貉舌灿莲花,才能叫室火猪收一收那脾气了。可那裂缝……居然就凭空消失了。”
心月狐来的也早,也是亲眼见过并穿过那裂缝到了燕山城下的,自然知道裂缝是真的存在。只是氐土貉一番试探,不可不谓是用力过猛,区区几百魔军便攻下了燕山城北城不说,还惊动了阴司十鬼……
十鬼会盟的时候,心月狐刚从裂缝中出来,便感受到了城中冲天的鬼气。之后便是那道水晶一样的屏障越来越厚,其上的鬼气也越来越精纯……心月狐有心骂氐土貉用力过猛打草惊蛇,另一方面却也在惊喜。
千年过去了,阴司的守军阴兵战斗力竟然差到了这个样子。一时半会必定也不可能恢复如初。只要攻下凝聚十鬼之力守护着的燕山城,魔军便可谓是在阴司无人能敌摧枯拉朽了……
若要绕过燕山城,却是不可能的想法了。阴司十城按照十字形排布,相互掣肘,必须一个接一个的来,不然根本见不到下一座城池的大门。
可眼下这裂缝忽然间又消失,倒是叫好不容易齐聚一堂的心魔们乱了阵脚,不知如何是好了。
氐土貉在此前魔君弃天还在的时候,便是最为被器重的一个心魔。如今诸位心魔,对情况都并不十分了解,便只能以氐土貉的谋划为策略,各自行事。
抛开魔族之间的争论不休不谈,暗色最为浓重的时候,一骑人马终于勒马停在了燕山城外水晶一般厚重的屏障之外。
黑色斗篷下的男人脸容苍白而颠倒众生,锋利的翠羽一般的眉微微蹙着,一双幽深而漆黑的眼瞳静静地注视着一片阴暗笼罩下的燕山城,鬼马连续不停地奔袭,早已累的大口吐息,足下的鬼火团也已经似明似灭。可男人就像是不在乎这些一样。
他翻身下马,牵着鬼马,一步一步地向着燕山城走去。
甜风在独孤渊的手令送到之后,麻利地就带着皎皎从传送阵过来了,这个性格直爽的姑娘抱着皎皎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不夸张,我真的差一点儿就哭出来。
再次见到人类女孩儿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一个人在燕山城这鬼城待的要多讨厌有多讨厌。可皎皎也来了,日子就好像突然能忍受了。
皎皎被甜风穿了一身刚裁剪出来的粉红色的小裙子,白白嫩嫩的,只是身上的鬼气愈发地浓郁。我从甜风手里接过皎皎,爱怜地抱在怀里。软软凉凉的一小团,能辨认出来谁是妈妈,在甜风怀里虽然也是乖乖的一团,可被我抱在怀里的时候,小脑袋往我的胸前一靠,慢慢地都是安心。我差一点就落下泪来。
独孤渊知道我急着见皎皎,所以下午的时候把我带到了燕山城城主府。皎皎一出传送阵我就能看到,现在皎皎忽然被我抱在了怀中,我只感觉无比的安心和满足。
“也就这点出息了。”独孤渊站在一旁凉凉地看着我抱着皎皎眼眶泛红的样子,毫不客气地讽刺我。
我根本不理会独孤渊,我现在可是有女万事足,便只顾着抱着皎皎。另一边,纪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了过来,附耳在独孤渊的耳边说了些什么,独孤渊脸上的神色忽然就变了。
独孤渊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就变了,似乎是微冷中又带着些讥诮,眼瞳中幽光闪烁,而后竟然径直转身,跟纪一起,向着燕山城城主府外走去……
而我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甜风带了不少东西过来,有好几套衣裙,还有皎皎的婴儿摇床、小毯子等等,大包小包的。纪跟着独孤渊直接往外走了,我便叫了旁边还在护卫着的律帮我们把东西拿到别院去。
甜风是个闲不下来的,一安顿好,就忙上忙下的收拾着东西,我抱着皎皎,轻轻拍着皎皎的后背,慢慢地踱着步子,在别院里逛着,渐渐逛到了别院的门口去。
独孤渊的别院,是时刻被暗卫和隐卫所保护着的,所以我也可以放心地抱着皎皎在门口溜达。可溜达来溜达去,确实也不能指望能看到什么好风景。
青石板铺就的路,冷而硬,萦绕着丝丝缕缕的淡色鬼气,我的心中,明明已经将皎皎抱在了手中,可不知道为何,还是一阵一阵的心悸。
我百无聊赖地抱着皎皎,靠在门框上,眼神空茫地散漫地看着,没有什么好看的,街上游荡着的鬼影也并不多。前日十鬼齐聚的时候,冲天的鬼气着实吓坏了不少小鬼,今日又并不逢鬼市,所以街上出来的鬼也并不多。
我垂下了头去,看着安静乖巧地趴伏在我怀中的皎皎,她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我,嘴边还吐了几个泡泡。
我微微笑着,抬手点了点皎皎嘴边的泡泡,喃喃地道:“傻丫头,也不知道你想不想爸爸……”
可就在这时候,我的耳边,忽然遥遥飘来了一个疲倦而沙哑的声音。
在听到那声音的一瞬间,我整个人如同雷击,浑身僵硬,抱着皎皎的手都几乎不能稳住,直到一双温热的大手覆盖住了我的手掌,托着皎皎,在我面前,轻轻俯下头来,唤我的名字。
“小怜……”
我僵硬地抱着皎皎,僵硬地任由那人的手覆盖上我的手背,僵硬地任由鼻端萦绕着属于他的气息……
这一切太虚幻,太不真实,太不可能发生……
我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怎么可能会在这时候出现,就像是在梦中一眼,用带着沉痛与愧疚的幽深眼眸注视着我,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说:“是我,小怜,我是葛凌,不是宗隐……”
我呆呆地看着葛凌的脸,看着他带着尘土与疲累的脸颊,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模样,看着他肩头落了尘土的黑色斗篷。
是他吗?
是的,是葛凌,是和我深深相爱的葛凌,是舍不得我跟皎皎吃一点儿苦的葛凌,不是那么狠下心来与独孤琴订了婚约,告诉我不能强求的宗隐。
他的眼眸纯净而漆黑,没有了两团灼灼跳动的妖火,没有了浓重到化不开的阴鸷和狠戾。
就只是单单纯纯的……是我的爱人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