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玦瞧着一面气喘一面掉泪的人,抱着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迎上来,拉着她短小的手指朝来人指了指。
“曦儿,叫阿娘。”
小家伙不哭不闹,转动着圆圆的脑袋,乌溜的眼睛四处乱看,直到看见一旁的周昕,嘴里咿呀叫着阿兄。
梁婠心里酸酸的,又想哭又想笑。
周昕弯下腰,对着梁婠规规矩矩一拜。
“阿娘。”
梁婠扶起周昕,仔细瞧了瞧,摸摸他的头:“阿昕倒是长高了不少,就是怎么瞧着越发像个小大人了?”
宇文玦失笑:“这是又变相怪我严格?”
梁婠不理他,只从他手中接过曦儿。
……
连日来的精心养护,王庭樾的伤已有愈合之势。
出门时,梁姣拿了外衫帮王庭樾穿上,低声又劝了一遍。
“你身上还未大好,怎能四处走动?万一伤口裂开,又该如何?”
王庭樾笑着看她一眼:“不妨事的,小心些就好,我们也来了这么多天,还不曾正式拜见。别说他如今是周君,即便不是,为了这几次的恩情,咱们都不该失礼。”
想到那日的情形,梁姣面色不好,低下头,不看他。
“若非他不管不顾,你又怎会受伤?”
王庭樾没了笑容:“阿姣,你怎可这么想?”
梁姣眸色微垂,嗓子发紧:“难道不是吗?若不是陆修不顾旁人死活,下令放箭,你又怎会为救我而受伤?在他的眼里,除了梁婠,还有旁人吗?”
王庭樾默不作声望着眼前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梁姣红着眼眶,满腹委屈:“恩情?何来的恩情?若非梁婠,我怎会被人劫持,我们又怎会几经波折、死里逃生?又用得着谁来救?当真以为这般送送药、治治伤,就能算作恩情吗?”
说话间,已见哽咽。
“我知道,只要牵扯到梁婠,你总不忍心怪她,总一味偏袒她,是不是有一天,即便她要你的命,你也毫不犹双手奉上?
我真是想不通,她到底有什么好,你们一个个都——旁人我不管,可王庭樾,你就是不许!”
她吸了吸鼻子,咬了下嘴唇:“先前我还觉得奇怪,她怎么忽然好言好语跟我说那些话,真以为她改了性子,谁想搞了半天,是知道陆修没死,还做了敌国的皇帝,换了靠山,想必他领兵攻齐,就是为了名正言顺抢回梁婠吧——”
许是见人一直沉默,梁姣垂垂眼,静了片刻,稍稍平复一下心情,抬起湿红的眼,不再咄咄逼人:“我知道你不喜欢听这些话,以后我不说就是了。”
王庭樾轻轻一叹,握住梁姣的手:“阿姣,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有些事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两国矛盾、战事,由来已久,事关重大,又怎会仅凭谁一人之念就能挑起?更别说仅为了阿婠?你也不想想,那周国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平民百姓,又岂会答应?你可知,昔日战场上,她——”
叹息间,他摇摇头:“两国交战,非但与她无关,反倒是她舍了安宁的日子,甚至不顾自己的性命与名声,一直——你根本不知道,她暗中保下多少人。
至于那天在街头,倘若不是陆修有意留你一命,你真以为我能在乱箭之中救下你?旁的不说,单是看看兆衡的下场,你就该明白。你说陆修眼里只有阿婠,是,他是阿婠的郎君,自然不许阿婠以身涉险,这并没有错。如今他是周君,别说你我两人的性命,就是齐国所有人的性命,他亦可不管不顾,可他没有——”
“好了,别说了,”梁姣冷声打断。
她抿了抿嘴,扬起脸冲他笑了下,嗓子却是哑的:“王庭樾,为何这么长时间不见,你还是没变,只要我们说起她,你总向着她说话,现在就连她的郎君,你也要护着?怎么?喜欢同一个人久了,情敌之间也能变得惺惺相惜吗?
当日,你到底为何应允我,是为了所谓的责任,还是知道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你,才退而求其次?”
王庭樾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梁姣:“……阿姣?”
梁姣缓了缓,垂头抹掉眼泪,强压下从身体里不断往外冒的尖刺,勉强放软语气。“不是要去拜见周君吗,你还去不去了?”
王庭樾默了默,上前揽住梁姣,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