诧异过后,小伍点点头,一个闪身就往岸边去。一大一小,两条船。
梁婠藏在树后张望。
只是运送尸身,守卫并不严。
通常为国捐躯,都是就近葬了,像陆淮这般长途跋涉专门送回晋邺的,极少。
陆淮是真正的儒将。
梁婠站在树下叹气,宁可他是战死的,而非……
再抬眼,就看到小伍站在船尾冲她挥手。
梁婠黑纱覆面,猫着腰,轻手轻脚往船尾去。
船尾的两个士兵靠坐在甲板上,看起来像是不堪困倦,睡着了。
小伍很细心。
棺木就停放在船尾,搭了个简单的棚子,遮风挡雨。
隔壁的大船上,有将领与士兵在饮酒,传来的语气愤懑,粗鄙的脏话不断。
小伍瞥她一眼,却见梁婠毫无反应。
战事已久,他们有怨言也属正常。
还未靠近,就有腐臭味儿,很是呛人刺鼻。
小伍蹙着眉小心推开棺盖,梁婠掩住鼻子靠近。
就着月光,棺木中的人,形容可怖,尸身已然腐败,即便给他更换了衣物,依旧能看出生前身中数箭、刀伤无数,死状极为惨烈。
梁婠喉头一紧,别开脸,眼底的温热就溢了出来。
她分明还记得,他走的时候的模样,不想一别就是一年,再见竟是阴阳两隔。
昔日风姿卓绝的将帅,眼下也不过是具腐朽的枯尸。
无力与感伤像海浪,一卷一卷的,将她吞没。
心口钝钝地疼。
小伍怔怔看着她,“女郎?”
梁婠哽了哽,抹掉眼泪,嗯了声,垂眸从袖袋里取出一只香囊,小心放进他的衣里。
君子端方,当佩兰草。
梁婠这才去检查他的手,右手的食指上确实有一道口子。
据陆淮的副将所言,陆淮是临终前写下的血书,等人将他的尸体带回去,给他更换衣物时,才无意中发现怀里的血书。
如此说来,那手指上的口子该是死前所割,可——
小伍疑惑:“女郎怎看了这么久?”
梁婠瞧他:“能在临死前写血书的人,定是极度悲痛、愤慨或是不甘,可这手指伤口,伤得也太过斯文、平整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