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冕?!”此人不是一直驻守在北疆、未受朝廷重用么,此番怎么……“将军是何时见到圣上的?”沲岚出宫之前,曾截获密报,知道圣上已在班师回京的路上,却不料,对方竟来得这么快,自己都还没有护送公主远离皇城的势力范围,就被人在半路上堵了个正着,这可如何是好?
“圣上御驾出征,关外犬戎闻风丧胆,退回大漠,两军未曾正面交锋……”未战已告捷,本是天大的喜讯,宫中却不闻捷报,其中定有隐情!王冕也不加隐瞒,一语道破帝王亲兵此番遭遇:“三十万大军压至边境,圣上下令追击敌军,茫茫大漠,行军千里……”
就在人马俱疲之时,才发现犬戎踪迹,匡宗执意发起进攻,却在两军交战、敌军节节败退,连他们自己的领土都快守不住时,匡宗亲率的三十万大军突发变故——
前方冲锋陷阵的三万骁勇骑兵,竟在战场上猝然发癫,犹如鬼魅附身,个个眼冒凶光,倒戈相向,其将领——兵部尚书邱大人之子邱筠杰,挺矛刺来,匡宗猝不及防,被矛头刺中,挑落战马,负伤倒地,登时军心大乱,犬戎趁势全力反击,驭刺护驾无功,三十万大军乱作一团,将士们辨不清敌我身份,遭偷袭,死伤惨重,溃不成军……
幸而驻守北疆的王冕率兵急来增援,一举击退犬戎,救下匡宗,擒获临阵叛变的将士,请旨班师回朝,昼夜兼程、护送身受重伤的匡宗返回京城!
“驭刺大将军受责罚,贬在北疆,替代末将驻守边关,抵御犬戎再次进犯。”鹰目锐芒一闪,王冕紧迫盯来,“故而,由末将来此迎候公主殿下!”
“王将军!”沲岚暗自惊心,却要强作镇定,面不改色地道:“公主她不在……”
“不在马车内?”王冕目光如炬,罩向马车车厢,高声喊道:“公主,末将求见!这位宫里来的姑姑执令牌由朱雀门街离开宫城时,圣上就收到宫中密探传来的消息了,这才命末将速来迎候!”
“将军!”沲岚惊出一身冷汗,慌忙接口道:“等圣上回宫再……”
“姑姑,您别说了!”马车的车厢内,荡出一声轻叹,“王将军,我父皇何在?”
匡宗的人马既已抵京,却不入城门,定是心存顾忌,怕宫城里头也有叛乱造反之人,这才伏于京外,先派探子悄悄入宫望风……
如此看来,今夜宫中发生的一切,匡宗都已知晓,包括西内走水、贵妃莅临翰林院舌战群臣!
“圣上就在距此不远的十里铺安营扎寨,公主,请随末将速速前往,莫让你父皇久等!”王冕一催再催。
马车内的人儿,沉默片刻,似在隔帘观察王冕的神色。
“公主……”
沲岚心急如焚,面对着将军的逼迫,却又无计可施,一想到匡宗人还没进宫,就已下令砍了兵部尚书邱大人的脑袋,又派王冕急来迎候,不知要对公主做什么?或许贵妃娘娘早有预料,才命公主连夜出城躲避厄劫!她若是有负娘娘所托,岂非置公主于险境?
要不……干脆强行冲卡,先带公主离开?
沲岚目光飘忽,瞄向左侧道口,暗自拽紧了缰绳,就等逮个空隙,驾车冲关,先逃出去再说。
“公主,请随末将速速前往!”
提气、高声喊话,横刀立马的王将军,目光已落在沲岚身上,盯住了她拽拉缰绳的双手。
就在沲岚暗自咬牙、猛提缰绳,而王将军“锵”地振刀而起时,车厢上的门帘子骤然一掀,一抹雪色身影飞掠而出,翩若惊鸿,凌空一折,稳稳落于马背。
“公主!”沲岚惊呼一声。
跃至马背上的人儿,回眸一笑:“姑姑,你先回宫,禀告母妃——阿宁去见父皇了。”话落,拔出腰侧短刃,闪电般挥刃斩断马匹身上与马车相连接的套缰,一声娇叱:“驾——!”
脱缰的马,往前直冲,惊得将军坐骑也嘶鸣一声,旋蹄飞奔,一前一后,驰骋而去……
……
半盏茶的工夫——
马儿已奔至城外十里铺,隔着护城河,那片西郊的荒野地带篝火簇簇,远远可见有军队在十里铺的丘岭山坡安营扎寨。
“将军回来了!”营前看守的哨兵,冲着奔驰来的将军坐骑、迎上几步,听得王将军高喊:“公主驾到,速速闪开!”哨兵慌忙辟易道侧、跪地迎驾。
一道劲风旋过,宁然公主策马直驱而入,猝然甩镫,飞身跃下马背,长发如瀑、云裳出尘,格外引人注目,营中将士纷纷行来注目礼,自觉让出通道。
宁然轻纱覆面,步履轻盈,照着中心地带、守备最严密的那顶大帐径直走去。
营帐前,一块空地上,马声嘶鸣,竟有五匹战马焦躁刨蹄、喷粗气,卖力往各个方向奔,马匹中间以五根绳索牵拉着一个身穿囚服的人,此人双手双脚“大”字型张开,脖子上也套着绳索,在兵士挥鞭打马、五匹战马嘶鸣刨蹄奋力向前时,五根绳索绷得笔直,隐隐裂响,受刑的囚徒扭曲面容,痛苦万分地嘶吼一声……
喀嚓!
骨头折断的脆响,清晰可闻。
就在宁然走到那片空地,经过马匹前方时,受刑的囚徒已被五马分尸,肢体断落、身首异处,断颈处喷出的一股血柱,射得极远,猩红血色飞溅在宁然的雪色长袖上,犹如雪地里骤然绽放的点点红梅……
血腥扑鼻、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