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梦萦本能地上前一步,她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至少是诚实的告诉对方自己家的情况。
而下一秒,妈妈开口说话了,她的声音依旧温温柔柔的:“好的,救人要紧,我现在就去给你拿钱。”
她握住了那个男人的袖子,握得紧紧的,握的关节发白,语气更为郑重:“……放心。”
她这句话似乎给那个濒临绝望的男人打了一剂强心剂,男人的泪水止住了,一双眼睛满含期待地望着兔妈妈的背影。
可易梦萦却是完全放心不下,她接受了原身的记忆,清楚此刻的家里是真正的一贫如洗,从哪里能拿出欠男人的一贯钱啊?
妈妈回来的很快,她几乎是跑着去,跑着来的,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个被细致裹好的红色布包。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布包,只见里面出现了一个极为漂亮,素雅的银色发钗,发钗的头部还细致的雕了一只威猛的小老虎和一只可爱的小兔子。
妈妈在看到这个发钗的瞬间,眼睛微颤,眼眶慢慢地红了起来,一时间整个人都僵在那里,是真的完全递不出去给男人。
而此刻,恰好和妈妈约好一起上工的小姨妈正好到了她们家门口。
小姨妈本体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大黄狗,做起事素来是风风火火的,她一过来,直接挤开站在门口的男人就想拽着妈妈往外去上工:“我们得快些去过……”
说着她忍不住盯着妈妈手中的发钗,惊呼道:“这不是梦萦小姑送你的那个发钗吗,你不是说要留个念想吗?怎么突然舍得把这个拿出来了?”
说到这,小姨妈的语气猛地放轻:“又想她了?哎,要我说——”
这下,不等小姨妈说完,妈妈的眼泪终究还是掉了下来。
易梦萦认识这个发钗。
这是她小姑姑用走镖赚的第一笔钱给妈妈买的银饰,小老虎是小姑姑,小兔子是妈妈。
小姑姑说过,这是专门给妈妈的礼物,所以三个孩子都没有在上面。
也正是因为是小姑姑送的,妈妈平日里珍惜得不得了,仔仔细细地用红布包着,只偶尔拿出来看看,完全不会佩戴的。
可此刻,妈妈就是那样,一边哭着,一边像是要战胜自己的本能一样,闭上眼睛,死死地将发钗放进了男人的手中。
她说:“这是个银的,如果大夫人好,你就和大夫换些钱,把能用的药都买了,缺多少钱先拿这个顶着,先把孩子救活了。”
她说着声音有些飘忽了,像是陷入了回忆:“那时候,烨死在外地,我没有钱把她尸体带回来的时候,你们家再拿不出钱,也掏空家底借了我……我是记得的,记在心里的。“
“快回去吧,孩子重要,孩子重要。”
“也,不要再死人了。”
男人闻言眼眶也红了,死死地拽着手中的红布和红布里的发钗,口中不由地说着:“谢谢,谢谢。”
然后,飞快地拿着这笔救命钱往家的方向跑。
只留下了,看着母亲哭就不由哭起来的小兔子易水,死死攥着拳头,整个咬紧牙关也快哭了的小猫易岚,和……易梦萦。
易梦萦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穷是一种疾病,一种让人无措,发虚,甚至逃离不掉的疾病。
而欠债就是五指山,狠狠地压在每一个欠钱的人肩膀上,能直接把耀武扬威的齐天大圣,都压得直不起腰。
更何况妈妈是一只小兔子呢,易梦萦无端地感到难过和心疼。
“别怕。”而妈妈却睁开了眼睛,温柔地抚摸着每一个孩子,“妈妈在呢,别怕。”
她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让易梦萦和小猫把小兔子抱回家,又说道:“那妈妈和小姨妈去工作了,你们好好待在家。”
工作等于吃的,更等于钱,穷人家是更不可能不工作的。
小崽崽们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他们还是太过担心妈妈了,固执地不肯回去。
而有着冷静的成年人灵魂的易梦萦,看着妈妈努力想挤出的微笑,可笑肌提了提,终究还是笑不出来的模样,推了推固执的猫咪和兔子,她明白,这时候让妈妈一个人呆着其实是最好的。
说是“妈妈”,其实按年纪来算,其实也只是一个大二,大三的小姑娘。
“我会照顾好弟弟妹妹的。”易梦萦这样说道,“别担心。”
“好的,梦萦,我们真的得去上工了。”小姨妈说得很现实,“再晚点寻不得好位置,我和你妈就得又累,赚的又少了。”
妈妈摸了摸她的头,在临走前想了想,还是和她说道:“对了……梦萦,你去刘叔叔家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