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节归零
南京城里的杀戮,已经整整持续了一个月,因为帮方孝孺收尸安葬,他的两个学生,也就是德庆候廖永忠的两个孙子子廖镛和弟弟廖铭也被捕下狱,而后也被新皇帝朱棣下令灭族。这廖永忠可是帮朱元璋背了杀害明教大宋皇帝韩林儿罪名的,可惜至此也全族覆灭了。
而新皇帝朱棣对于黄观曾经在大殿之上痛斥他,而后又撰写讨逆檄文历数他罪状的事一直是耿耿于怀,对于不能亲手杀死黄观,甚至连鞭尸泄愤都做不到,朱棣心中很是不解恨,于是下诏革除了黄观的一切功名,也就是不承认黄观的所有考试成绩,还将他的名字从礼部的状元榜上凿掉了。
而黄观的学生们,不管是在朝为官的还是在地方的,也无一幸免的被杀了,还有黄观家里的仆人,也被抓起来严加审问还有什么亲朋好友漏网的。有那魔头左副都御史陈瑛主持,除了黄观,其他大臣家的人也再审,而且这样的审讯每天都在上演,也每天都有新的名单送到负责抓捕的李景隆手中,到最后连李景隆都开始有些惧怕这陈瑛了。
就在被抓进去审讯的半个月后,黄观家的家仆已经无人可招了,可在陈瑛的大刑威逼下,忽然想起好像确实还有一个人,那是半年多前才与黄观交往甚密的,陈瑛一看又有新进展,大喜过望,连忙亲自提人审讯:“快说,那人是谁,与那奸贼黄观是何种关系?”
家仆惶惑的说道:“这个小人不知,只记得是去年底,黄大人还在负责巡视城门之时,有一个外地举子来求见,黄大人也很客气的见了他,而后这个举子便经常来,特别是南京城破前的几天,这人还来过两次,都是黄夫人去见的。”
陈瑛大喜到:“哎呀,这样看来此人与那奸贼黄观关系匪浅啊!快说,此人姓甚名谁?”还好,蒙禹第一次登门的时候只说是等着求见黄大人,而后在黄观授意下也一直都没有和家仆说过自己的姓名,只说自己姓洛,让他们叫自己小洛就好。
所以家仆回道:“我们只知道那人姓洛,是个待考的举子,至于他叫什么,我们实在不知道。”陈瑛立刻叫人去礼部查应考的举子名单,可查遍了名单也没有见一个姓洛的,陈瑛勃然大怒,又把家仆提上堂审问。
陈瑛一拍惊堂木大声呵斥道:“你这不知道死活的贱仆,本官本是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却敢戏耍本官!你可知罪?!”那家仆吓的连连磕头道:“大人冤枉啊,小的如何敢编瞎话骗大人,此人确实经常来,而且每次都能直接去黄大人的书法房里。”
陈瑛一看这家仆不像是哄骗自己的,疑惑的皱眉问道:“可本官查遍了待考的举子,并未有一个姓洛的。”这家仆连忙辩解道:“这个小人真的不知道啊,或许是他一开始就用假名哄骗了小人也未可知。”陈瑛这才点点头道:“这倒也有可能。”
于是,陈瑛找来了画师,让家仆描述出蒙禹的样貌和特征,让画师画出画像来,最后出来的画像,和蒙禹倒是也有五六分相似了。陈瑛兴冲冲的将画像拿去请功,恰巧此时盛庸刚刚让梅殷放弃了自立的想法,遣散淮安军归往各部后回到南京。
朱棣自然是又亲自接待他,想让他继续做将军,可盛庸却执意要辞官,此时陈瑛拿着画像来求见,朱棣也不避讳,就让他进来一起回话。陈瑛将画像奉上,开心的说道:“陛下,臣又挖出一个漏网之鱼,此人与那奸贼黄观交往甚深,这半年多来多次前往奸贼府中长谈,奸贼不在南京时,更是与奸贼的妻子见过数次,可见交情之深。”
朱棣一听和黄观有关,也立刻来了兴致,接过画像看看道:“可查出此人是谁?现在何处?”陈瑛回道:“那奸贼的家仆说此人姓洛,是个举子,可臣查遍了礼部的待考举子,都没有姓洛的。臣此来就是想请陛下同意臣发文各道彻查姓洛却没有报名应考的举子。”
朱棣闻言微微皱眉,虽然对黄观恨之入骨,可为了查一个举子而发文各道兴师动众,似乎也的确有些过头,正犹豫间,一旁的盛庸一听姓洛的举子,忽然就想到了这人可能就是和马子同一起去往自己军中的小洛吧?原来他是黄观的弟子啊,怪不得呢。
想到这里,盛庸立刻起身道:“陛下能不能让臣看看这画像?”朱棣一听,连忙递过去欣喜的说道:“盛将军认识此人?”盛庸接过画像看看,点点头道:“是,此人与方孝孺的义子马子同一起到臣军中,只是在浦口时他随马子同去阻截汉王殿下,已经阵亡了。”
朱棣闻言点点头道:“哦,已经死了啊。”那陈瑛却眼睛一转说道:“陛下,臣听闻汉王殿下在南京城中曾遇到那本以为已经死了的马子同,可惜又叫他给跑了,据路人说是被人给救了,谁知道是不是这姓洛的也没死,臣请按画像彻查南京城。”
朱棣一听,也觉得有理,可又不想太拂了盛庸的面子,正犹豫间,盛庸已经说到:“陛下,这南京城不能久乱,也该休养生息了,如今首恶及其党羽皆以伏诛,就算有个把漏网的,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了,陛下一向以贤德着称于世,此时也该宽以示人,叫天下归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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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微微皱眉沉思,这陈瑛却发现了盛庸话里的漏洞,立刻抓住攻击道:“盛将军此言差矣,陛下本就是清君侧的靖难义军,进入南京城自然就该彻底清除奸臣及其党羽,如何就不是贤德了?如何又需要宽以示人叫天下归心?难道盛将军的意思是这天下都对陛下不满么?”
盛庸也早就听闻了这陈瑛的名声,也知道他给朱棣出了多少整人害人的坏主意,此时见他开始针对自己,本就心怀死志的盛庸自然毫无惧色的说道:“究竟什么才是对的,陛下心里自会分辨,陈大人若是觉得我盛庸也是奸贼,立刻将我拘押定罪便是!”
其实朱棣自然也知道这陈瑛很坏,可有些事,还就非得这样的坏人去做不可,可正如盛庸所说,这对错他心里自然是清楚的,想想也折腾了一个月了,确实不该再继续下去了,朱棣终于点点头道:“盛将军说的有理,昨日连曹国公也说这攀扯牵连该停止了,我看陈爱卿也差不多结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