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申时,二婢见她还没有吃饭的意思,便有些急了。不敢出声相劝,便只跪在了一边。看得纸鸢轻叹一口气道:“你们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是我忘了吃饭的时辰,你们只管出声提醒就好。”说着便在映水的搀扶下起了身。纸鸢见她仍是一脸严肃,打趣她道“两日前不是见你胆子还是蛮大的,我这两日又不曾发脾气,你们怎么反倒胆子越发的小了?”
映水见她情绪稳定,便出声回到“那日是季先生逼得紧了,奴婢心里也实在担心小姐想不开,所以……”
纸鸢不逗她“那日听你的声音,就知道你本来是个温柔的人。是我害你们担心了。”
不想木槿听到这话,却没忍住勾了嘴角。被纸鸢看到,便问她“怎么,难不成我说的不对?”
木槿笑着答“小姐赞她温柔,那是因为没见过她练起鞭子时候的样子。”说完又捂了嘴笑。
纸鸢知道她们是为了哄自己开心,便接着问了下去“那木槿又擅长什么兵器?”映水虽被打趣,却还是温温的笑着,“木槿擅长的是双刀。我们自幼被飞鹰堂收养,六岁起便开始学武了。”纸鸢听得惊奇,“双刀?我从未见过。”
木槿听她这样说,便俯身把裙子掀开一角,纸鸢看见她脚上穿的竟然是长靴。木槿熟练的从两边的靴子里各取出一只一尺左右的短刀,刀身细瘦。刀柄是象牙雕刻而成,细腻润泽,大约两寸来长。刀身从刀柄处开始,由厚至簿,最厚的地方和筷子一般的厚度,刀尖的地方,却薄的如纸一般,整个刀身毫无花纹装饰,只是散发着幽幽寒光。纸鸢惊异的看着两把一模一样的刀,又看看木槿的裙子,问道“这样锋利的刀,放在靴子里,不会伤到自己吗?”木槿掩唇而笑,“靴子里有特质的皮套子,不会伤到的。”
纸鸢又转过头去看映水,“你也随身带着鞭子?”映水微笑颔首,解开了腰上束着的锦带,只见一条皮子夹杂着不知什么金属编织的鞭子,在她的腰上缠了三四圈。纸鸢看的惊奇不已,三人又说笑了好一阵,纸鸢才舍得去吃饭。
在映水和木槿的服侍下吃过晚饭,纸鸢趁着太阳还没有落山,去院子里走了走,并没让二人跟着。她三日没出屋子,哪怕只是夕阳的日光,一时也晃的她略闭了闭眼睛。
环顾一周,纸鸢果然看见了刘郡守派来的官兵,齐齐的站在离栅栏十几步远的地方,成环形把她们家围了起来。
“鸢丫头……鸢丫头……”纸鸢听见喊声回过头去,顿时鼻尖一酸,险些掉下泪来。是隔壁的李婶隔了老远冲她招手,因着那些守着自己家的官兵,喊她的时候脸上明显带了些瑟缩的神情。
纸鸢疾步走出院去,那些卫兵倒也并未阻拦,李婶见了明显松了一口气。纸鸢走到她面前,这几日强装的坚强,刚刚和映水,木槿说笑的心情全然不见。只觉得站在李婶子面前,自己又变成了以前的那个小小的鸢丫头,心里发酸,忍不住吧嗒吧嗒的掉下眼泪来。
李婶子和纸鸢家是邻居,只隔了十几丈远,纸鸢家的异动,李婶子当然知道。只是全村人都在传,说梁氏母女当年是逃犯,现在才惹来了官兵。官兵当天就把梁氏杀了,因为别的原因,只是把鸢丫头关在院子里。李婶子心里不信,梁氏那么个安静温柔的人,让她杀只鸡怕是都不行,又怎么会是逃犯。再说,那院子里明明挂着白灯笼,哪有官府杀了人还举丧的。但是看着那一队围着院子的官兵,李婶子又实在不敢过去探个究竟。心里担心鸢丫头,足足等了三天,才见纸鸢出来。现在见到了,却一时又不知如何安慰。只是搂过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好丫头,不怕,不怕……还有婶子呢。”
纸鸢听了心里酸涩至极,心绪千回百转,到了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只得放声大哭,像是要把这几日来的所有恐惧,委屈一股脑的全哭出来一般。
李婶子见她这样,也跟她一起掉下眼泪来。两人哭了半响,才渐渐止住。
李婶子见纸鸢一直什么都不说,便也不问,跟梁氏母女做了十几年的邻居,从一开始她便知道梁氏不是普通人,今日这般境况,鸢丫头又什么都不说,想来是些不该她知道的事。便只是问她,“婶子今日烙了油饼,鸢丫头要不要吃些。”
纸鸢听了抽噎着点头,“还要些婶子做的辣酱。”
李婶子听了连声道好。折身回家取了一盘子饼并着一小罐辣酱用篮子装了给她。纸鸢接过了东西,向李氏深深一礼,“这么多年,婶子疼纸鸢,纸鸢都记得,只希望婶子一家都能平安顺遂……”纸鸢哽咽着说不下去,李婶子也偷偷拿袖子试了试眼角。
行完一礼,纸鸢转身便往回走,毫不做停留。李婶子站在夕阳里,一直目送她走进院子,走进屋子,半响才回去。
“李婶子回去了吗?”纸鸢红着眼睛坐在桌边,桌子上是李婶子送的篮子。
“她刚刚回去。”映水看着她,轻声答道,也不知道该不该安慰些什么
“李婶子是看着我长大的。母亲自来清冷,倒是李婶子总会时不时的让我去她家和大姑娘二姑娘一起吃些好吃的。”映水听纸鸢轻轻的说着,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她。
纸鸢掀开篮子上盖的布,见油饼金黄,外皮焦香,撕了一小块饼,反复的咀嚼,像是要把那味道印在脑子里一样。纸鸢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有多少人心怀恶意。李婶子一家都是最最淳朴的村民,同样也是最脆弱的。上位者可能连手指都不用勾动,就能轻易的要了他们的命。今天自己在外面的举止,已经是不知道入了多少人的眼。跟李婶子一家保持距离才是对他们真正的好。这样的放纵情绪,以后是绝对不能再有的了。
纸鸢把篮子递给映水,“明早上就吃这个吧。”
映水接过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