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徐掌柜连是什么样的人都一点痕迹也瞧不见。
李敏进门后,对守门的公公说:“这人站在屏风外,我不会让他进来。他是药堂的掌柜,我有些事可能随时需要问他。如果你不答应,我不喜欢说治病医人,病人还要挑三拣四的,提出不合理的条件,说明病人压根不信任大夫,这病也就别治了。”
守门的公公当然不敢答应或是不答应,只能用眼神询问屋子里的主子。
躺在病床上的人没说话,守在床边的另一个公公开了口:“都按李大夫的话做吧。”
这声音,李敏一听就知道,是早上刚遇见过的朱公公。
守门的公公关上门。
李敏绕过屏风一个人走进到里面。这个房间本来就窄,一张床边站了两个人,几乎都满了。一个是朱公公,另一个看来是宫里的姑姑了。
姑姑对李敏屈下膝盖:“奴婢参见隶王妃。”
“姑姑是淑妃娘娘宫里的?”李敏扫过其脸上,肯定自己没有见过。
“是的,奴婢和朱公公都是服侍淑妃娘娘的人。”姑姑答。
这样说,躺在床上的人是景阳宫里那个主子没有错了。
“可以把蜡烛拿过来吗?大夫给人看病,望闻问切,望是第一,看都看不清的话,大夫怎么给病人看病?”
听这话,姑姑和朱公公都不敢动。倒是床上那个主子终于开了口,声音如弦丝一样薄细的声线,在空气里宛如悬在半空中的轻盈:“拿只灯来,姑姑。”
姑姑马上去取来一盏油灯。
灯光照进了屋里黑暗的角落里,照出了床上的人影。人还是被毯子盖着头到脚,但是,人是坐着的,没有错。
李敏半跪下来,说:“淑妃娘娘,让臣妾给娘娘先看看脚,可以吗?”
床上的人像是愣了下,继而苦笑:“人家都说李大夫料事如神,还真是一点都没有错。”
“料事如神,臣妾不敢当这四个字,要真是的话,不会早上到景阳宫门前遇到了朱公公。”
因李敏这话,淑妃的视线像是在朱公公脸上扫了一下。朱公公立马答道:“正如奴才禀告娘娘的,是李大夫可能看见了奴才篮子里的药,叫娘娘不要再吃了。”
“李大夫知道那个药是什么药吗?”
“说到这味药,因为它药用十分广泛,很多人把它视为一种常用药。可能老百姓还不太清楚,但是,大夫用药里面,是喜欢用它,经常用它。导致,一些病人,可能总在大夫的方子里面见到它,会把它当成一种无毒无害的东西。”
短短几句话开头,已经使得屋子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听李敏说话,生怕漏一个字眼。姑姑与朱公公交流着眼神:不管人家怎么传,李敏确实是有点料的。这样的见解,高谈阔论,却富含底蕴,真不是一般大夫能说出来的东西。
立在屏风外的徐掌柜一样是心里吃惊,知道李敏医术不差,上回听李敏说什么小柴胡汤听到他都头晕脑胀,但是,那是说方子,他徐掌柜不懂很正常。如今李敏说的是他徐掌柜熟悉的药材,他徐掌柜一样听得很震惊。因为李敏短短几个字,就可以把一个药最大的特性与利害都说出来了。
淑妃等人肯定不像徐掌柜,肯定还是听不太懂的。
“李大夫意思是说,我这个病,吃了这个药,既是药,又是毒?”床上的那个主子问。
“淑妃娘娘是个聪明人,臣妾不需多言,娘娘心里也明白。娘娘日久这个病一直没有好,臣妾不相信娘娘心里从来没有怀疑过。”
“李大夫才是个聪明人。”淑妃的目光扫过李敏那张清淡的雅容,没有一点胭脂俗气的脸,底下却是蕴藏着让人难以移开目光的光华,淑妃像是难以掩饰心中的一点心境,轻轻咳嗽了两声,“李大夫心里应该清楚,本宫这是别无他法了,只能来李大夫这里寻找一线生机。”
“臣妾只是个给人治病的大夫,生机不生机这种事,做大夫的只想说一句,如果病人自己不想活,大夫不可能让病人活。”
“好比那个齐常在,自己作孽不想自己活,结果,真的不能活了,是不是?”淑妃那一声笑,与其说凄凉,还不如说同这封闭的屋子里一样阴森寒冷。
李敏抬头,借着烛光能看见了她仰头时露出在被子以外的脸。那脸,实在让人惊诧。应该说,与十一爷朱琪描绘过的,万历爷说的谁看多一眼都要戳掉人眼睛的美人,简直是天地迥别的不同。
其实,不能说这张脸没有美人胎子。好比她李敏,当年被王氏折磨的,瘦骨如柴,颧骨突出,再美的基因流传下来,被病折磨到最终,也就是那张像鬼一样的脸,被称为病痨鬼。眼前的淑妃不过也不过是如此。只是,她李敏当时是瘦的骨头突出来。她淑妃是脸肿,肿得像个大胖子。
发现李敏看见了自己的脸,淑妃狠狠吸口气:“怎么?本宫这张脸是不是把李大夫都吓坏了?”
“娘娘,臣妾什么病人没有见过,比娘娘更像鬼的病人都见过。臣妾可以说连鬼都不怕,娘娘这张脸,在臣妾看来不过也就是排泄不好,多了些水淤积罢了,把水排了,也就瘦下来了。”
姑姑和朱公公又是一串惊诧的目光在李敏脸上扫过:这真的是,不止是有点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