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以卿只觉得耳根处烫得仿佛塞了块火炭,要烧坏了。她立即松开环绕在他颈间的双手,往前歪过身子,却见缰绳已经牢牢抓在陆宴礼手中,她只能胡乱地抓住鞦辔一角。陆宴礼一手抓着缰绳,另一只手在宁以卿身侧虚虚环绕着她,轻轻斥了一声,马儿便即刻走动起来。宁以卿努力平稳呼吸、安定心神,尽量不去在意她一侧身体与他胸膛随着马儿走动不断起伏而发生的衣料摩擦。她穿着曳地长裙,又罩着袖衫,只能侧身坐着,与陆宴礼紧紧挨在一起。宁以卿用尽全力朝前头俯身,试图微微能与他拉开距离,然而马背之上到底颠簸,这样的无用功她试了几次,最终无奈放弃。陆宴礼却怡然自得,悠闲非常地驭马往前走去。直到宁以卿最后一次努力拉开与他的距离未果,马儿脚步忽地加快,她一侧身体贴在他的胸膛之上,隐隐感觉隔着衣物之下,他的胸膛正在微微抖动。宁以卿狐疑地侧抬头看了一眼陆宴礼。果不其然,他憋着笑,看起来已经将要憋不住了。宁以卿有些微微恼怒,转过头去怒视前方。马儿欢快地小步跑动着,宁以卿的怒气很快便被耳边刮过的微风吹得烟消云散,她面上难掩雀跃之色,一会儿低头看看马儿的鬃毛,一会儿又四处看着街上的风景,脸上很快浮现出自得轻松的笑容来。“夫人会喜欢骑马吗?”头上忽然传来男子低沉嗓音,宁以卿愣了一愣,下意识答道:“自然是很喜欢。”会骑马多好啊,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一匹马儿,靠自己就能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她往常看过别人策马,猎猎狂风吹动着衣襟袍角,人也如同那抹轻盈绸缎,由着身下马儿和天地之间的风儿带动着,飘扬飞动,看起来就好不畅快。“那明日,我们到京郊去。”陆宴礼的声音又再度传来,“京郊不远处有一处草场,我在那边上置了一个小庄子,庄上也有马。”“我亲自教你驭马,可好?”宁以卿心神微动。可以学骑马,可以像别人那样御风驰骋了,那自然是很好的。只是……“侯爷很爱教人骑马?”陆宴礼不解,“为何这样问?”宁以卿理所当然道:“若非如此,侯爷又怎么有把握能教得会我呢?若不是经验老道的夫子,我可不要。”陆宴礼唇角之上又泛起轻轻笑意。“我教过的学生有许多,大都小有所成。”他恍然间回忆起军中场景,当年他曾手把手教过的那些弟兄、新兵,黄沙朔漠,苦寒有余,却叫人想起来,只剩酣畅和快意。宁以卿微微垂下眼睫,掩去淡淡落寞。据传,康乐长公主也是一手名动魏京的好骑艺。她咬了咬唇,实在不喜欢这胸腔之中莫名其妙的憋闷郁气,最终仍旧憋不住,讷讷动了动唇。“长公主殿下……也是侯爷的学生吗?”他二人当年也是这样,挨肩擦背、形影相依,在一望无际的草场之上,纵情驰骋过吗?陆宴礼微微一怔,随即轻笑着解释,“自然不是。”“长公主有宫内最好的骑射师父,我方才入宫伴读那年,她的骑术就已经比我还要精湛不少。”他垂眸看向宁以卿,入眼却只见她如瀑的一头乌发,钗环尽数卸去后,发髻松松散散地垂在脑后,飘如游云,斐然向风。陆宴礼的手不自觉地就朝她被风带起的发丝而去。将她散下来的头发尽数拢着,轻轻握在掌心,然后又轻声道:“我没有教过女子。”“夫人如若答应,便是第一个。”“也唯有你一个。”声音近在咫尺,传递过来最直白诚挚的心意,而他手上的每一个动作都让宁以卿心跳不由微微停顿。分明坊街之上有络绎不绝的行人,眼前场景随着马儿轻轻的蹄声不停变化,她却觉得时间仿佛静止了许久许久。直到无比熟悉的安平侯府大门出现在眼前,宁以卿才骤然回过神来。时间并没有静止,她的眼前也并非只有陆宴礼一人而已。然后她忽然抬起手来,将他掌中轻握的散发接过,尽数拢在自己手中。“侯爷身体还未痊愈,”她轻声拒绝,“等你好全了,说不定朝中还有许多事情要忙。”“除了朝务,还要查那个人的事情,”宁以卿眼神闪烁,避开陆宴礼的视线范围,“我……也有许多事情要忙。”“总之,我们都会很忙,暂且还没有空闲时间可以学这些。”总之,她还有许多事情未查清,未做完。她如今没有这个资格,可以将时间耗费在这件事上。不止是骑马,还有儿女私情。陆宴礼方才伸手轻轻勒住缰绳,马儿停住脚步,宁以卿便立即绕过他的手臂,从马背上轻巧地滑落下来,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安平侯府的大门走去。她的步伐坚定,却也不由自主有些许慌乱,但她知道,她只能朝前走去。背后的陆宴礼微微抿了抿唇,眼底落寞一闪而过,然后又现出释然之色。“无妨,等你觉得时机合适,”他喃喃自语,“我一定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