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之惊诧地将目光从自己发红的手腕上向马车移去。是陆宴礼出的手?陆淮之的眼神逐渐阴狠发毒起来。这个从小到大都要抢尽他风头的活死人,他早就该死了!而眼下他不仅没死,侥幸捡了一条命醒了过来,还娶走了本来心仪自己的宁以卿,抢走了原本属于大房的万贯嫁妆,如今竟还敢在这里出手教训他!陆淮之只恨自己从前松懈了,竟只任由他自生自灭,没有想法子逼父母对他痛下杀手。要知道,他本就是贱命一条,若不是祖父执意,以他的卑贱血统,哪配得上陆这个姓,哪有这样好的运气上战场挣军功,抢走原本该属于大房的爵位!如若不是祖父临终之前要挟他们发了毒誓,还留下一份要将泄密之人从族谱除名的遗嘱,这件事情他早就想在京城众人面前掀开了!可恨这么多年来,那份该死的遗嘱不知被交给了谁保管,大房的人一直没有找到!不过……早晚会有那一天,介时他蟾宫扳桂,在朝中有一席之地,侯府有了新的依靠——陆宴礼,就该身败名裂了!陆淮之面色阴沉得可怕,“宁以卿的脚长在自己身上,她要到谁身边去,我做不了主,二叔,你也一样做不了主。”“别怪我没有提醒二叔,当日大婚,她原本要嫁的,可不是梨岚院!”宁以卿站在一旁有些讶异,前世她虽然知道陆淮之对陆宴礼这个叔叔向来是欲除之而后快的憎恶,但面上总归也虚伪和气,如今戾气怎么这样重,竟敢当着面跟他叫起板来?“来人。”陆宴礼对陆淮之的话置之不理,只淡淡开口,门口的长随家丁立即上前。“淮之公子出言不逊,悖逆不孝,绑去祠堂罚跪三日,没有我的同意,不许给他水米。”两名家丁面面相觑,却不出片刻立即做下决定,一同上前就将陆淮之双手反扣住。“大公子,得罪了!”他们不傻,眼前吩咐之人可是侯爷,是侯府真正的主人。他在大魏战场上斩杀过的头颅有多少,他们两个人的手指加在一起都数不清。大房即便能叱咤家中多年,也是因为他昏迷着,如今这坐镇侯府的杀神一回来,谁敢不听他的?最多挨上几句骂,总比丢了性命强。陆淮之扭动着身子怒喝道:“你们岂敢犯上!”不知家丁从哪找来的绳子,竟利落地给他捆了上去。陆宴礼脸都没露过,只淡淡丢出一句话给怒发冲冠却不能动弹的陆淮之。“你去祠堂好好思过,如若还想不起来应当如何称呼长辈、如何对长辈行礼说话,就不用出来了。”“夫人,上车吧,莫误了时辰。”宁以卿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着离开的陆淮之,低垂眼眸,摇着头扯了扯嘴角,真是可笑。她俯下身去将地上的纽扣拾起,便抬头踏着马凳上了车。“还好,侯爷的手只是恢复了‘一些’气力,”宁以卿靠着车厢,拿出纽扣在手中捻了捻,“否则,陆淮之的手腕只怕刚才就断了。”陆宴礼闭着眼不发一语,嘴角却往下沉了沉。她这是心疼了?宁以卿见他不搭理自己的调侃,又看到他微微敞开的衣襟,“侯爷扯了扣子,等会儿要衣冠不整地拜会我的家人吗?”陆宴礼缓缓睁眼,眸中审视的目光让宁以卿觉得莫名其妙地毛骨悚然起来,片刻,他开口沉声道:“那就劳烦宁娘子了。”宁以卿笑了笑,从腰间解下针线包来,坐到陆宴礼身前,低着头便认真替他缝补起来。“不敢当侯爷劳烦二字,这扣子原本就是因我而坏的,我自当修复如新。”陆宴礼垂眸看她,少女额头光洁,头上的珍珠步摇却因方才与陆淮之的拉扯,纷乱地挂在发髻上,他不动声色,忍住想伸手拨弄的冲动。“陆淮之如此冲撞于你,你不生气?”宁以卿顾着缝补,正将丝线牵出,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得有些糊涂,下意识道:“为什么要生气?”陆宴礼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心中莫名有些烦躁。“宁娘子倒是大度。”对陆淮之倒是大度,她死咬着林氏与陆华不放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模样。见宁以卿没有回应,他一句话没忍住又冲出了口。“看来是我多此一举,枉作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