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致远闻言微微愣了愣神,自家姑娘这方才成婚几日,何况姑爷是个昏睡不醒的——竟就让她如此情根深种了?难不成,这陆小侯爷容貌实在妖冶动人,哪怕只将脸摆在那里,也足够叫女儿家心意萌动了?他心里头有丝酸气忽然溢上眼角。可若姑爷容颜太盛,会不会太过招蜂引蝶,那自家女儿往后的日子还能好过吗?毕竟,这京城中但凡世家子弟,谁家不是十个八个的小妾通房,容色好些的那就更甚了。想着,宁致远的脸色又凝重几分。宁以卿瞧着自家父亲变幻不定的神色,忽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是老丈人吃女婿的醋了!“爹爹,”宁以卿撒娇道,“娘可是做了什么酸辣的菜?怎么闻着——好大的醋味呢!”宁致远正色道:“若能救人性命,别说血灵芝,便是万金也能舍。爹爹不论他是神将还是凡人,爹爹只在意一点,那就是他日后能不能对你好。”他只有这一个孩子,他实在是放心不下。宁以卿的眼眶又红了起来,她停下脚步,将头斜斜枕靠在父亲肩上,柔声安慰道:“爹爹信我,他是个好人。”“好,”宁致远慈爱地抚上女儿的额发,“一会儿用过饭后,我便着人去库房里把血灵芝取出来,你回去时一并带上。”二人行过长廊,绕了一方小小园子便到了厅堂,宁夫人早已着人将饭菜摆好,此刻正伸长了脖子等着女儿来到。“娘——”在宁以卿眼里,自家母亲从来是个温婉和煦的性子,父亲将她们母女二人护得太好,所以她既没有经历过什么风波,行事起来也就更畏缩些。前世,她深知在侯府那样的高门后院讨生活艰辛,却因着身份悬殊,只能用三从四德的道理,劝慰宁以卿多顺从陆家一些。宁以卿深知母亲性子,为免她烦忧,所以无论受了多大的委屈,从不回父母跟前哭一声。但兴许这世上当真有母女连心,即便宁以卿不说,宁夫人自她出嫁后也总是终日忧虑,最终天不假年。眼见着面前活生生站着的父母双亲,宁以卿深吸一口气,这一世无论如何,她都要保得他们安度晚年。三人亲亲热热地用过了一餐饭,宁以卿想为二老侍奉茶水,正欲使唤了春瑶同她一起制茶,却被宁夫人一把拉过。“卿儿,你还没有同娘说,姑爷的院子可还住得习惯?”迎上宁夫人略带担忧的目光,宁以卿却是笑了笑,轻松道:“还是习惯的,母亲放心。”比起前世在林氏与陆淮之手下讨生活,梨岚院哪怕再败落萧条,于她来说也是快活的!“我听闻姑爷他……”宁夫人蹙眉,轻声道:“姑爷的状况,怕是往日用到的人手不多。如今你新婚,日后要操持的也更多,你只带了春瑶一个过去,总归是不够的。”宁以卿微微挑了挑眉,看样子,有人已经迫不及待了。她不露痕迹,仍旧温婉笑着,“母亲的意思是?”“玉湘那丫头,原是你用惯了的。不巧你那日大婚时她又遇了腹疾,没能一同陪嫁过去。”宁夫人叹了口气,转头吩咐身旁的丫鬟去叫人,又继续对宁以卿道:“她今早起来人已经是见好了,特求到我跟前,说主仆情深离不开你——娘想着,你身边毕竟还是要放着个贴心的陪嫁丫鬟才行。”还是这套说辞,宁以卿心中冷笑。玉湘前世就是利用母亲的慈软心肠,在回门之日央求母亲出面,让她一同陪嫁去侯府。然而天下焉有回门还要再带一个陪嫁回夫家的道理!前世宁以卿念着主仆情深,就是在今日带玉湘回到侯府——因此受了林氏好一通教训,甚至被罚着连夜抄了数十遍的女诫!“小姐!”门外,一抹亮眼的鹅黄色身影奔袭而至,来人娇小玲珑,身着杭绸做的窄袖罗裙,头上簪着一片米粒大的珍珠和雏菊状的绒花,柔美娇俏楚楚动人,仿佛是宁府的小姐打扮。她扑到宁以卿身前便软软跪下,抬起一双我见犹怜的水眸来,开口是极软的嗓音:“小姐,玉湘好想你。带上玉湘一同走吧!”宁以卿收起眸光中的冷意,笑着扶起玉湘。带,自然是要带的。只不过,以什么身份入府,可就不能如她所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