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顾行这会儿显然想把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贯穿始终,对此只冷冰冰地吩咐庄恬:“看好她!”说完,又紧锁眉头补充了一句:“不准用脑。”
庄恬充满了同情地望向李非鱼,但还没等对方升起点希望的火苗,就飞快而坚决地叛变了革命:“好的没问题!一会儿我就把她衣服扒了藏起来,你放心,有我看着她哪儿也跑不了,上厕所我都给她数秒计时!”
李非鱼简直要呻吟起来,还是不死心地做最后的挣扎:“不,顾队,你不能这样……”
顾行面不改色:“你试试就知道了。”
李非鱼被噎了个半死,突然开始怀念他面对着自己也说不出话来的时候了。
好一会,她才深深叹了口气,哀怨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陛下您是来干嘛的?就为了看看臣妾在冷宫过的是什么日子?”
顾行眼角抽了一下,没搭理她的胡说八道:“同伙。”
没头没尾的一个指代,但其中的意义却十分明确,李非鱼眨眨眼,表情逐渐收敛起来,她慢慢躺回床上,手指抵住太阳穴,在一点点加重的头痛感之中回忆了片刻,轻声说:“那天之前我没见过他,或者曾经见过但是完全没有留下印象。你如果需要,我可以试着口述给素描师,或者在可疑人物的照片里辨认一下。”
虽然这样说,可李非鱼是没有指望顾行能够在短短几天之内就凭空变出嫌疑人的照片来的。然而就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却见到顾行打开了手机相册。
“是他么?”
李非鱼怔了怔,目光移向凑近病床上方的手机屏幕,而下一秒钟,她的瞳孔就倏地缩紧了:“是!就是他!”
那张阴鸷而凶恶的脸她绝对不会认错,就算是已经因为死亡而产生了变形也是一样。
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顾行低声道:“今早发现的,河漂。”
李非鱼沉默地躺在床上,柔软的枕头像是变成了块硬邦邦的石头,硌得后脑越来越疼,已经一整天没有过了的恶心欲呕的感觉也再一次从胃里涌上来,说不清是生理还是心理上的疲惫几乎压得人透不过气。
她抬手蒙住眼睛:“抱歉。”
她不是一个喜欢道歉的人,但这几天来,却记不清已将这两个字重复了多少遍,深深的挫败和无力感像是疯长的野草一般,随着她卧床时间的增加,仿佛要蔓延进心里的每一道缝隙里。
顾行站在病床边上,静静地看着她。
“你先出去。”他说。
庄恬:“啊?我?”她刚说了俩字,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立刻改口:“好我这就走,不急啊,你们慢慢来!”话音没落就闪身出了门,还在外面压低声音喊了一句:“放心,我走得可远了,什么都听不见!”
李非鱼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秦队当初是从哪弄来的这么个宝贝?”
但顾行却没笑,不仅没有笑,而且非常严肃地打断了李非鱼对刚刚失态的补救:“不是你的问题。”
李非鱼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她再一次挡住了双眼,轻轻地摇了摇头,在疼痛和眩晕中自嘲道:“我知道,我昏睡了一晚上,说不定那边杀人抛尸都做完一整套了,神仙来了也改变不了,我现在这样也不是我自己的问题,脑震荡就是这样,头疼想吐,情绪失控,可我……”
顾行:“不是这样。”
他想了想,在床边坐了下来,认真地说:“是我判断失误。”
李非鱼苦笑:“别,顾队,这事跟你没关系,你也不用安慰我,如果我当时能……”
“能如何?”顾行再次截断了她的话。
李非鱼张了张嘴,却发现无言以对。
顾行叹了口气,慢慢地说:“你尽力了,当时情况不在你的控制下。是我没有正确理解。”
在电话被挂断之前,李非鱼曾极力试图告诉他,王鹏章并不信任他的那个同伴,即便在自己提着棍子控制“猎物”,并不十分方便照看钱财的时候,都没有将那袋身外之物暂时交给对方保管,甚至也不肯放在对方能够轻易拿到的地方。
对于他们那样的亡命之徒而言,缺乏信任往往就意味着无法共存,又或者是你死我活,而且很显然,如果冲突真的发生了,王鹏章必定不会是轻易死掉的那个。
即便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李非鱼仍然迅速地作出了这样的判断,并且尽可能地将信息传达了出来。这几个小时里,顾行曾一遍遍想过,如果在得到那半句提示之后,他没有理解错误,警方也能够更加高效地布控的话,最后找到的,会不会就不是一句泡肿了的尸体,而是能够为他们提供许多有用信息的活生生的嫌疑人。
只可惜,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
顾行正色道:“我把重点放在了前半句。”并且带人重新搜查了现场,发现了那包可疑物品与废墟和祁江夫妻的关系,但是却未曾意识到没有说完的后半句话中隐藏的含义,更没有猜到王鹏章匆忙挂断电话的原因。
他抿了抿嘴唇,沉默良久,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忽然握住了李非鱼的手腕,把她的手拉下了来。
李非鱼毫无准备地对上了他的目光,听他低声说:“我不擅长揣摩人心,需要你来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