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非鱼却没有被她逗笑的迹象,她眉眼间像是缭绕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郁,让她很是反常,甚至显得和这一屋子的人有点格格不入:“死者无亲无故,证明没人会长期帮他支付房租,再结合余成言的发现,可以认为死者必定有额外的银行账户或大笔现金。”
庄恬咬着筷子连连点头:“嗯,所以呢?”
“死者的身上和家中找遍了,都没有那笔现金或者银行卡,他也没有合理合法获得大笔钱财的途径,所以,这些东西若真是不义之财,他会把钱放在哪里?”
李非鱼也不卖关子,停顿几秒之后直接自问自答:“我觉得最可能的是家中的保险柜,或者极亲密可信的人手里,但既然他居住的出租屋里找不到,他也没有什么亲朋,那么剩下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还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家’!”
法医发现,张岱业在死前曾被囚禁至少半个月,这么长时间的控制和折磨,必定需要在一个稳定私密的空间进行,而这个案发第一现场,也许就是死者拥有的那处不为人知的房子。
而如果运气再好一些,在那处房子里所能够发现的死者的另一面,或许还能够与前一名死者联系上。
若真是如此……
顾行将手机递给李非鱼,相册里最新的几张照片全都开了闪光灯,从各个角度拍摄了垃圾箱的内侧,清晰细致得仿佛能让人隔着屏幕闻到其中的腐臭味。
李非鱼疑惑地抬头,只听顾行说:“血迹。”
怕她不明白,还翻出了两张连着尸体一起拍的现场照片给她对比,又俯身指了指手机屏幕靠下的部分:“这里,没有。”
他的声音仍冷清,但却因为压低的缘故而少了些拒人于千里之外,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李非鱼的耳畔,让她心头微微一颤,她连忙把浮动的心神稳住,仔细地对比新旧两批照片里的内容。
突然,她灵光一闪,转身问余成言:“我记得——”
声音到一半就卡住了,她回身太急,嘴唇似乎不小心碰到了什么,极轻,若即若离的柔软感觉像是两片花瓣在风中偶然的触碰。
顾行退开了些,给她让出了更多空间,他表情平静,让人无从推测。
李非鱼连忙把脑袋重新扭回去,狠狠掐了下手心,用刺痛逼迫自己镇定下来,接上方才的开头:“我记得死者身体上尸斑刚开始产生,法医报告上面也推定了死亡时间是在发现尸体的两小时内?”
她向众人展示手机和照片:“两小时或更短时间的话,尸体温度还没有下降太多,大家看,有大量的血从包裹尸体的塑料薄膜缝隙流出来,并没有凝固,而是顺着垃圾袋的缝隙向下淌,但另一张照片里,垃圾箱底却没有血迹,可见凶手抛尸不久,血还没来得及流到最下层,尸体就被发现并搬出来了。”
发现尸体的时候大概是早上七点左右,刚刚日出,城市的其他区域已开始出现了老人们晨练的身影,但周末的酒吧街却还没有什么行人,可以说,张岱业死在了一个极为微妙的时间点。
李非鱼笑了笑:“七点日出,但六点半前后光线就已经比较明亮了,如果抛尸的时间在这个时间之后,那么可以推测死者被关的地方就在酒吧街附近,并且周围没有多少人住,否则凶手无论是用什么方法搬运尸体,都太容易被目击者看到。”
庄恬“啊”了声:“难怪!”
见众人都看她,她连忙解释:“难怪方才在现场的时候顾队说第一现场距离抛尸地不远!”
顾行没接话,更看不出得意自满之色,只转向余成言:“地图。”
余成言头也不抬地答应下来。
他回了趟办公室,取了巨大的一张半新不旧的纸质地图过来——也不知道他存着这玩意做什么。这地图居然还是最近半年更新的版本,上面恨不得连条耗子走的小路都清清楚楚地标出来。
顾行手头翻着各种关于现场的说明,目光忽然在一行字上凝了凝。
那是抛尸现场的血迹鉴定报告,给出了垃圾箱外死者血液的下落高度和角度。
——全部是低速撞击血液,通过血滴直径判断,滴落高度不足十厘米,而从角度判断,凶手的来处是巷口,只可惜循着血滴,能追寻到的最后地点也只是抛尸的死胡同入口,确切来说,是巷口一块略微突出的地砖。
他心里大致有了数,酒吧街是步行街,所以凶手应该是利用行李箱搬运尸体才能避人耳目,而到了小巷入口的时候,因为绊到地砖,晃动中包裹尸体的塑料薄膜破损,血液从箱子底端滴下,于是留下证据。
若真是这样,那么更加证明了凶手所走的路途绝不会太远,而且应该还是一条能够完美避过所有监控摄像头的小路。
顾行把地图拖到自己面前,提笔勾出了几条曲折的小路。
“去查。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