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俗而治。”
“楚人依然可以穿着楚服,说着楚言,用着楚礼,吃着楚地食物,祭祀自己的神祗,不会视为淫祠而毁弃,甚至可以学诗书,官府亦不予禁。”
“不论贵庶,除了遵循律令,日常起居习俗,皆不会变。”
“而县中长吏朝廷委派,然乡里之中,皆用长者,三老仍将为三老,里长仍将为里长。”
说着说着,乡中的印绶便端了上来,有三老的,也有啬夫的,愿意来此的陈地士人,都被委任为吏——虽然他们过去也大多做过秦吏。
“还望诸君能多多宣扬夏公之政,使楚人放下敌意,让陈地,早日恢复安宁!”
……
“伯禽封鲁,过了三年方来报政,周公曰,何迟也?伯禽曰:‘变其俗,革其礼,丧三年然後除之,故迟。’”
“太公封于齐,五月而报政周公。周公曰,何疾也?太公曰:‘吾简其君臣礼,从其俗为也。’”
“周公及后闻伯禽报政迟,乃叹曰:‘呜呼,鲁後世其北面事齐矣!夫政不简不易,民不有近;平易近民,民必归之。’”
听了叔孙通的回报后,黑夫笑道:“秦始皇帝当年选了伯禽之法,而如今,我却要选择太公之策了。”
虽然,他们的初衷都是一样的:让天下真正一统,不仅是行政上,还有文化上,真正实现“九州同贯,六合同风”的目标!
但秦始皇帝,采取的是下达行政命令,想要通过严苛律令,禁绝地方文化,来推行和建立一整套行为规范……
看上去很不错啊,但醒醒吧,这是关东,不是关西。
地方上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秦始皇想单纯靠律令改变维系了几百年的准则和风俗,势必流于表面。
所以相比于秦始皇,黑夫更倾向于,只将行政命令和律令作为后盾和威吓,而用文化手段,来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顺从人性,通过考试和教育,给六国士人一个思想的导向,来引导人们对朝廷产生向心力。
这就是所谓的“禁之便”与“民之所从”两种不同的政策。
虽然在这个过程里,黑夫不得不对地方下放部分权力。
中央和地方的博弈,是永远持续的,但秦始皇帝时,皇权在关东下县了么?
很可惜并没有。
始皇帝最初试图迁徙六国王室,但地方豪贵大族立刻接手地方。
始皇帝又继续迁徙,使十二万户入关西,想打破地方的关系网,但旋即地方上又有轻侠接手。
秦始皇开始收紧律法,屠戮轻侠,但地方上又有混入体制的小贵族士人接手——原本的历史上,如萧何、曹参、刘季这批秦吏,最后都靠着控制的地方权力,反了秦。
这下没辙了。
要不,将地方士人也统统干掉吧!
派出军队去,按照官府里,当地官员的名单,挨家挨户的杀如何?
但就算不把整个关东逼反,真顺利干掉了整个士人阶级,中央又面临新的问题:靠谁来治理地方?
靠不会说当地方言,两眼一抹黑的空降官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