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頞默然,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讲条件的资本。
接受事实,老老实实留在咸阳,哪怕只作一个装点门面的无权丞相,这便是他唯一的选择。
于是在旁人眼中,这场晚宴上,但见黑夫为常頞亲自执盏,可谓是殷勤备至。而席间俩人相谈,从食物聊到治郡,甚至西南夷,常頞越谈越高兴,当场感慨,摄政对时局的看法,竟与自己很相似。
他当场让人拿纸笔来,致信去蜀郡,告诉自己的旧部僚吏们:”吾与摄政相谈甚欢,只恨太晚相见。“敦促旧部们尊新郡守之命,尽快促进蜀郡和关中、南郡的政令统一。
“今日之大秦,惟有交摄政治理,方能安定!”
还畅想道:“尉公任摄政,执国事,统兵百万;而我则为君宰辅,料理诸事,大秦必将再统天下,终至中兴!”
等筵席结束时,已有些醉的常頞,竟开始称赞黑夫为:“天下第一人物”了。
黑夫亦殷切地送常頞出府,常頞虽被挟持,但一些亲信仍得追随,他们在府邸外如坐针毡,此刻见常頞出来,都迎了过来。
“常君!”
他们护主心切,却为黑夫的亲兵所阻,遂高呼之,声音不免大了些,眼看就要发生冲突。
“放那些蜀中壮士过来。”
黑夫让亲兵们放常頞亲信稍前,领头的是一个大汉,身材高大,脸上留着美须髯……
黑夫不由一愣,好似看到了一位久未谋面的故人,还以为自己喝多了,再定睛一瞧,你别说,身形相貌还真挺像,几能以假乱真。
他特地指了那大汉,使其近前五步,才发现不是。
黑夫遂做出吃惊状,指着那人问常頞:“敢问这位壮士如何称呼?”
常頞道:“蜀中勇士,纪信也,为我亲卫,素来直勇,还望摄政饶恕他冒犯之罪。”
黑夫摇了摇头:“这位壮士,容貌身形,好似我一位故人。”
他扼腕叹息,作思念状,只差在头顶插根茱萸了:“只是多年未见了。”
黑夫有时候会想,自己对老刘是不是太狠了?
“哦?是何人能让武忠侯如此牵挂?”
黑夫叹道:“他叫刘季,过去只是个沛县的无名小辈,在胶东时做了我门客,后至海东驻守。”
“可现在,此人却做出了一件胆大包天之事!“
黑夫话音一转:“想来常君也听闻,关东有传言,说公子扶苏复起于海东,率戍卒连克辽东、辽西,外逐东胡,内攻燕地,并称了召王……”
“是听闻了,只不知真假。”这是件敏感的事,席上老常甚至没敢问。
“假的!”
黑夫却一扬手,直接给此事定了性。
“过去一年多里,这世上打着扶苏旗号举事者不知凡几,譬如我麾下的都尉吴广,便曾与人在陈地反抗胡亥时,诈称公子扶苏,只为借其名耳……”
“至于辽东的‘扶苏’,也是如此,我已让身处胶东的典客陈平去查过了,常君猜猜,事实如何?”
无关事实,这只是黑夫要讲的诸多小故事,之一。
“如何?”
黑夫笑道:“原来,不过是我那故吏刘季,为博得海东戍卒支持,找了一相貌相似者,冒充诈称罢了!”
常頞压根就不相信黑夫,但还是咋舌做惊讶状:“这刘季,果然大胆。”
“可不是。”
黑夫道:“辽东的假扶苏,只是刘季的傀儡,至于真正的长公子……”
他朝昏沉的天空拱手,眼中无半丝波澜:
“早在两年前,去南方投奔我的路上,便病故了!”
……
PS:四千大章,待会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