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次倒是不见外,忙还礼:“大兄真是稀客啊。”
王节见这间偏厅内,挂在显眼处的一幅大字是出自顾松春的手笔,却有蓬莱君、武陵人的印章,蓬莱君是顾松春的亲妹妹,武陵人却是瀛姝母亲陆氏的号,王节就笑了:“这幅字,定是我家五妹相赠的。”
“不是赠的,是我抢来的。”南次干咳两声:“具体哪年生辰我不记得了,瀛姝送了盒糯米糕给我当贺礼,我恨她敷衍我,就把这幅字硬抢了到手,气得她喊了我两月‘鬼金羊’,到底是从我这儿里讹回一株魏紫酿成了酒,才肯称我一声‘阿兄’了。”
“但殿下并非五妹的兄长。”
南次缓缓抬起眼,盯着王节:“大兄有话直讲。”
“陛下这回选妃令一为充实后宫,另则也是因为几位皇子也都适龄议婚了,我家祖父原本打算送五妹应选……其实也不是为了让五妹为陛下的妃嫔,因为陛下视五妹一直为侄女小辈……”
“但谢夫人,却不这样想。”南次打断了王节的话。
“谢夫人是谢夫人的想法。”王节还是很平静。
“大兄的意思是,让我说服陆叔母?”
“殿下定然也能明白三叔母的苦心,三叔母只是希望五妹能得良缘,无涉险难,殿下虽为皇子,但并无争储的意愿,与五妹又正如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若是殿下能劝服三叔母将五妹放心托付,既是为陛下分忧,也是随了自身所愿。”
“我的确心悦瀛姝。”南次说道。
王节微笑。
“我不愿让瀛姝嫁裴瑜,是出于我的私心,我当然也会向父皇说明,我认定了瀛姝为我的王妃,所以大兄可以安心,我会尽力说服陆叔母,毕竟我再怎么看,也比裴瑜那厮要一表人才多了。”
司空南次很认同王节的话,不以为他的父皇会真把瀛姝纳为妃嫔,前生的时候,他的母嫔就断言过——要是瀛姝入宫,指不定将来就是你的王妃了,可没想到啊,瀛姝的阿母太珍爱她了,阴差阳错的,竟是王四娘来应了选,虽然王四娘也是王公的孙女儿,可看她那挠首弄姿的劲头,定会自己上赶着当棋子呢,既是这样的不开窍,陛下也不会把她当自己人看。
青梅未嫁前,竹马的情窦也未开,青梅已嫁了,竹马才恍悟不知不觉间已然动情,那时的南次听着母嫔的话,心里空得慌,可他当时仍为瀛姝感到庆幸的。
没搅进宫斗这滩浑水,你是既省了心又省了力,我看你嫁人后也如未嫁时,只遗憾我自己……投生在了司空皇族。
但不管是谁的平安喜乐,竟然都那么短暂。既如此,知道后事的我,还怎舍得放手?瀛姝,如果父皇再次调侃我,问我乐不乐意娶你为我的王妃,我会立即回应,那是我的心愿。我还来不及问你的心愿,你别怪我,我好不容易重生了,这辈子我定然要占先机,因为我确信,世上男子万万千,但不会有谁比我更加珍爱你。
与司空南次完全不同的是,太子司空北辰,现在很焦灼。
他去的是长洛宫,既去长洛宫,见的必然是白川君顾松舟——江东四姓,顾氏为首,顾松舟的亲祖父,曾任西豫朝廷的丞相,可做为江东顾大宗极受重视的子弟,顾松舟却“弃儒从玄”,靠占星术,走的是“近幸”的路子,被族人视以为耻——虽没有彻底把顾松舟除族,但也不闻不问了。
于是世人渐渐只以“白川君”称顾郎,不提他的阀阅姓氏了。
但大豫又是个迷信玄学的时代,这看上去有些矛盾,既然迷信玄学,为什么要鄙视从玄的子弟呢?其实白川君受到鄙视的根本不在于他从玄,而是舍弃了官品的正途,靠玄学抄了近路,未免就让很多不能抄近路的门阀子弟妒嫉,再加上白川君言行放阔,过而立之年拒不娶妻,又不肯为家族献力,才被打成了“离经叛道”的典型。
但司空北辰是信任白川君的,原因很简单,司空北辰不是门阀,是皇族,但凡被门阀看不起的人,他都能收为己用,而白川君还不是窝囊废,如果没有白川君占星命名,司空北辰虽然是嫡皇子,却也不那么容易先得储位。
前生,司空北辰从夺储一役中胜出,白川君是不可忽视的功臣,而当司空北辰继位后,桩桩件件的事务,如果没有白川君相助,他也不可能顺利达成,司空北辰信任白川君。
因此,他这日,开门见山就问:“白川君昨日应当是有意让我们去的栖玄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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