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次听丹媖亲口说出译文,他立时明白了瀛姝的用意,他虽然有意隐瞒他的行动,但瀛姝应该知道了他的计划,他明明是早日下昼才从陈氏口中听说那件密丑,今日才决意采纳陈氏的建议禀报父皇,请允由他暗察证实,他还决定在这个行动有结果之前,不和瀛姝有任何接触,免得万一出现纰漏牵连瀛姝,谁知道瀛姝还是知情。
瀛姝当然不会赞成他涉险,这也是他决意隐瞒的其中一个原因。
可瀛姝是怎么知情的呢?是父皇告诉的瀛姝么?
这一可能性极小,事情还未水落石出,又干系到储位的废易,更牵涉宫闱秘丑,南次甚至想到了就算察实司空北辰的罪行后,父皇勃然大怒决意废储,也不会将此秘丑宣之朝堂,使得皇室威严大损。
今日除夕,瀛姝应该会去昭阳殿……不,宫宴时谢夫人还提起了瀛姝,疑惑瀛姝为何不曾出席宫宴,父皇当时说瀛姝若在,反而拘束,且她是中女史,也不必在宫宴上侍应,明日大朝会和祭典更加忙碌,因此特意让瀛姝今晚好生休息。
瀛姝肯定是在宫宴前去了昭阳殿,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是陈氏告知了瀛姝。
瀛姝曾经怀疑过陈氏是重生人,她对陈氏应有提防心,而且陈氏有意把瀛姝拉入这个谋局里来,动机必定不纯,瀛姝用闻机送信提醒他,肯定是察觉到了他不曾察觉的风险。
“你确定这译文无误?”南次仍不死心,追问道。
“确定无误。”丹瑛甚至带来了译本,跟南次仔细解释:“此卷字本,乃是女公子亲笔所书,共三本,女公子、白媖及奴婢各持一本,又约定好数字排列之法,经固定方式排列组合,对应固定的文字,奴婢可以演算排列出来,殿下一一应照核验。”
南次看着丹瑛演算,听着丹瑛阐释演算方法,而后对应译本,确然就得出了此十字译文。
他蹙着眉头,徘徊一阵,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原本的打算,而后用他刚刚学会的密书法,也写下了一串数字,问丹媖:“你看,是否‘必不议罪’四字?”
“无误。”丹媖细心核验后,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她看着五殿下将那条绢帛竟然缠在一只灰雀的腿脚上,推开窗,放走了灰雀,不由担心道:“殿下何需用这样的方式……难道女公子也是用这样的方式传信给殿下?”
“原路回书,就是这意思。”南次看着闻机扇动着翅膀飞入茫茫夜色,轻叹一声,回过头见丹媖拧着眉头,满脸的忧色,才安慰她:“是出了一些变故,这段时间瀛姝不便和我接触,但只要我按她的提醒行事,就不会有任何风险,你也尽管安心。”
“殿下切不可急躁行事。”丹媖虽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可女公子竟然急着用一只灰雀送信来鬼宿府,说明事情也十分紧急,应当涉及五殿下的安危,丹媖还不知道五殿下也是重生人,在她看来,五殿下仍然是未经险难的少年,少年儿郎,难免行事急躁莽撞。
“我答应瀛姝的事,就不会食言。”
南次拾起案上的译本,交还给丹媖,连丹瑛都会担心,如果他固执己见,瀛姝会更加忧心忡忡,他虽然仍然有点不甘心放弃这次好机会,但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初衷,瀛姝已经知道了,如果他犯险,瀛姝也一定会犯险。
那就不着急。
南次不急了,司空北辰很着急,建兴十三年的正月初一,当干、祭典都总算完成,太子没有跟往年一样假模假样地跟兄弟手足来一场小聚,而是去了显阳殿“行孝”,虞皇后这天却累得差点虚脱了——被禁足的那段时间,她着实煎熬得很,现在虽然趟过了难关,但身体的确没有恢复,人往往就是这样的,装病装的多了,就真的会得病。
皇后只想好好睡一觉,但亲儿子在,她也唯有打起精神。
司空北辰方才告诉因为潘持的事故,居然牵涉出了殷才人的旧案。
“你是说司空月乌居然和那殷氏……这可真是个好机会啊!陛下对殷氏的死其实不是没有怀疑,只不过是我处措得当,才打消了陛下的疑心。这件事我们做得本就机密,不怕陛下会怀疑,再加上现在有机会让挫击贺氏,大郎你还在犹豫什么?”
“阿娘别忘了,当时殷氏告诉过阿娘,她还留下了个人证!”
“殷氏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你做下的这桩……糊涂事都没有被揭发,根本就不必担心。”
虞皇后知道陈扇仙是知情人,可她决定不会把这件事坦白告诉太子,陈扇仙知道后事,太子会顺利登基,因此她心心念念的无非成为未来的三夫人之一,现在郑莲子已经死了,算上王瀛姝,三夫人还有一个空缺,陈扇仙肯定是看明白了时势,就算她一度被皇帝惩处,但那女人也没有把那件要命的事直禀给皇帝。
陈扇仙真乃奇货利器,此一利器为她独有,她必须珍惜。
她这次已经尝到了拘禁之苦,她绝不容许再受到他人的拘禁,哪怕那个人是太子,也不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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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北辰听虞皇后如此说,心中一阵泛冷,不过他还是温和的,十分像一个孝顺儿子。
“是,儿臣也觉得这是个约会的机会。”
虞皇后点头,连点了几下,又忽然僵住,不满道:“总之来说,这也算一件大麻烦,还不是怨你!你那时候,事事都违逆我,也还罢了,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会服五石散,导致你……比起殷氏说的那个人,更关键的是六郎!刘氏现在虽然还没死,但她哪怕为了六郎,也不敢胡说八道,我就怕六郎糊涂,受到他人的挑拨,你这段时间还是看紧了六郎吧,千万不能让他被贺、郑等姓笼络!”
六皇子司空月燕,现在却已经站在了裴家大宅门前,裴公听说六皇子驾临,眉头挑得老高:“危宿君不知道避难躲嫌,怎么还跑我们家来贺年了?他就算要去拜贺,该去的也是虞家吧?”
“危宿君称,是见九郎的。”裴瑜的大伯父,也就是裴氏一族的宗子裴朔说道。
裴公一听“九郎”两个字,脸上置了层黑气,冷哼道:“难为了二郎妇费心教养,结果我们家,还是出了个不肖徒!也罢了,危宿君除了能入裴瑜的眼,还能入什么人的眼?由得他们如何罢,陛下如此英明,皇子中都有危宿君这样的歪瓜裂枣,更何况裴珷、裴瑜这两东西,到底是贺氏生的种!!!”
慢说裴公不待见危宿君,就连王青娥听说危宿君拉着她的夫君很亲密地饮酒,眉心又皱出个川字,跟荧松道:“危宿君这样的人,难不成还想着能替东宫笼络我们?他脑子怕不是被刘庶人给扎坏了吧?母子二人,真是又贱又蠢!”
危宿君好歹也是皇子……
这想法也就是在荧松脑子里,不轻不重滚了过去,她的主母已经气焰熏天了,就在昨日夜里,竟然还和刘女君一同拒绝出席家宴,说是要祭奠已经亡故的贺女君,进而还洋洋得意,以为她们二人不出席家宴,全家人都噎得慌,谁知道根本没有人问起他们来,喜乐气氛半点没被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