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皇殿位于景山正北面,正殿、左右山殿、东西配殿均端正整齐,南墙门内为寿皇门,正殿覆黄琉璃筒瓦重檐庑殿顶,上檐重昂七踩斗拱,和玺彩画,四周有汉白玉石栏杆,八级踏步,中间带御路,殿廊是八根四人环抱大理石擎天柱,巍峨壮观。帝玄烨的梓宫就安放在正殿内。
延禧宫等宫室如今已为雍正帝嫔妃所居住,先皇宫妃等回宫,暂且在慈宁宫宫苑各配殿随便安置了一夜,今日天尚未明,就来到景山寿皇殿。这晚春的天气阴晴不定,天刚微明时,尚且朝霞满天,如今此时空中却阴云密布,不一时竟然雪片飘飞,树木具白了。
众妃嫔俱都收起了五彩斑斓的锦衣服饰,换了全身缟素、一色冷寒,或许这就是我等今后的日常模样吧,无论是比我后入宫的青春年华的小答应们,还是垂垂老矣的悫惠贵妃、德妃等,都是一样的命运。颦如一路走来,心中凄然。
众宫妃按照品级一路向正殿行来。颦如静静跟在德妃及宜妃等身后,她虽品级仍只是贵人,但因与子矝、采薇临终见宠于帝玄烨,因此排班时位置额外被安排得向前了些。悫惠贵妃如今犹如一尊菩萨,万事不闻。而德妃,或许由于多年不得宠幸,而她又是那种从无奢望的女人,非常珍惜已经得到的是她的天性,年复一年、平淡无奇的嫔妃生活,让她神情木然、心智迟缓,但今日却显得心事重重。
采薇原本走在颦如身后,此时却急切切地探身抢在了前面,侧着头、竖着耳朵,仔细倾听着前面德妃与宜妃的悄声谈话。
只听得宜妃悄声说:“德妃姐姐,听得说十四阿哥得了消息已从边疆归来,你们母子早就见了面了吧?”
德妃一心一意想着自己的心事,听得宜妃的问话,忽然愣冲冲问道:“你送我的围棋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黑子中混入十四颗白子?你……你是不是也听到宫内传的那些话了?你是不是也听说,万岁原本是要传位给十四阿哥的?”
宜妃的声音神神秘秘地传来:“那是当日先帝临终前御前侍奉的小妹妹传出来的,其中机关,恐怕只有姐姐能参透吧!”忽地声音变得威严了起来,说:“母凭子贵虽说是天经地义的道理,但是当今万岁偏就不按常理而行,当日先帝驾崩前已拟定圣旨,另册立了皇太后了!其实这也怪不着谁,谁让做额娘的心,没能将儿子们一碗水端平呢?可惜啊,如果这登基的是十四夜,恐怕……哈哈。”
德妃的声音愈发慌乱,急问:“怎会有这样的事?他虽非我抚养,但毕竟是我亲生,他绝不可能做这大逆不道之事,万岁爷更是绝对不会再驾崩前对本宫这般绝情!!”
宜妃轻轻从袖中拿出个东西,轻轻在德妃面前晃过,说:“这是写坏的圣旨,另写了一份今日宣读册立,这也是先帝临终时御前传出来的,难道会有假?姐姐心中自然明白万岁对姐姐的恩爱,否则,畅春园伴驾的便不是本宫,而是姐姐您了!妹妹劝姐姐还是安分守己、莫要不自量力,方是保全自身的最好法子!”
颦如定睛细看去,却原来是一片烧残的纸片。
德妃一下子震惊,向伸手去拿过来细看,宜妃冷冷哼了一声,抽回手来,继续向前走去。那德妃呆立在当地,忘了前行。采薇紧随其后,差点撞到她身上,连忙满脸堆着笑意,半拉扯半搀扶,拉了德妃跟着人群向殿内走去。
正殿内白花花挂着帷幔,香烟缭绕,帝玄烨庞大沉重的梓宫端端正正排放在殿正中,梓宫后帷幕内上百高僧高道诵经祈福。来到梓宫前,众人有的想到帝玄烨的多情款款,有的感念日后的孤苦寂寞,借着这个因由,不由俱都痛哭失声。这两年来,悫惠贵妃神色痴呆,行动迟缓,早已不再主持后宫之事,内务府派人出来,指示着众人按品级跪好,言道万岁不时即到,就要迎梓宫起行了。
大家心中俱明白,无论先帝在世时对谁恩宠有加、谁又广得雨露,如今新皇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也是一朝天子一朝妃,如今万岁要以孝治天下,谁都不会抢了雍正帝生母德妃的尊位。悫惠贵妃先就老老实实走到左侧下首跪了下来,其他如圈禁的荣妃、修行的惠妃以及宣妃等,都按品级跪在了她身后,右首最尊位虚了出来,德妃恍恍惚惚走了过去,撩起衣裙,就打算跪在首位,采薇正搀扶着她,见状急忙伸手拉住德妃胳膊,转身向宜妃唤道:“宜妃娘娘!此时此刻,您更要拿定主意、正了位份要紧啊!”宜妃受了鼓动,快步走在德妃身边,转头直直地看到德妃脸上,冷冷地笑着,声音轻轻地叫道:“德妃姐姐,请好自为知!”
德妃见状,心中一凛,从来没想到自己需要面对如此局面,急忙诚惶诚恐地后退了一步,跪在了右首第二位。宜妃见状,笑了一笑,也不谦让,走上前去,认真整理了一下衣裙,大大方方、堂堂正正跪在了德妃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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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见状,又露出她那种天真无邪的孩子气的笑容。
颦如轻轻叹息一声,这世道,真的是各有各的命啊,她只是跟着老老实实跪在了属于她的位置上,采薇满脸得意,轻飘飘地跟着跪在她身旁。
刚刚安静下来,只听殿门外太监喊道:万岁驾到!雍正帝身着明黄龙袍,外罩纯白麻木孝衣,大踏步走进殿内,一见帝玄烨梓宫,噗通跪倒在地,捶胸顿足,哀伤呼号,悲痛已极,痛哭着说:“儿臣今日内心悲痛,绝非博尽孝之名也。况天降缟雪,林木皆白,自安奉梓宫,群鸦环绕殿庭,哀鸣七夜,仰观天意,俯察物情,尚且如此,儿臣能已于沉痛乎?”听着雍正帝的哭声,众嫔妃各怀心事,紧随着一起大放悲声。
众嫔妃的哭声提醒了雍正帝,他急忙转身向周边诸人躬身施礼,口中一边道:“众母妃安好!”当他的目光转到右首尊位,见宜妃跪在了德妃之前,不由大吃一惊。好在宜妃正哀哀哭泣,不曾注意到雍正帝的态度。雍正帝脸上的惊讶渐渐转至困惑而后转为怒气,颦如偷眼望见,心中紧张得砰砰直跳,真怕在这样的场合,他会雷霆一怒,导致场面混乱,那将如何收拾!
好在雍正帝确实是个心思缜密、喜怒不形于色之人,转而怒气消散,却恭恭敬敬向德妃再次施礼道:“皇额娘节哀保重!待今日送皇考奉安后,即行皇太后册封之礼,恭请皇额娘移宫慈宁宫,以使儿臣得以日夜尽孝!”
德妃仍沉浸在自己沉重的心事中,又似乎受到剧烈打击,听得雍正帝的话,竟惊吓地跳了起来,缩身向后躲去,口中说道:“先皇临终遗命,令我子承继大统,可是如今这一切,却不是我梦中所期待!你……你……你就放我自生自灭吧!”
德妃的神态无疑令雍正帝异常难堪,尤其那句“不是梦中所期”,令他尤为心惊,他正自困惑不解,要详细查问,阶下侍卫回奏道:“大将军王十四爷允祯前来祭奠先皇。”
德妃忽听得自己最钟爱的小儿子回来了,兴奋地向前一步叫道:“快!快叫他上殿来!”
雍正帝皱皱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说:“让他在殿外祭拜,不得上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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