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先生立即在崔氏心口扎下一针,随即灌给崔氏几粒黑乎乎的药丸。
崔氏的那口气算是吊住了,但究竟能不能活,还得看是否在半年内找到公孙先生学习医术的师父。
做完这一切,白璟恭敬地向公孙先生行了个大礼。
公孙先生没有多言,收好针后退出了房间。
任氏偏头抹泪,小传义拉了拉她的袖子,婶侄二人从屋里退了出来。
任氏连忙擦去泪水,净过手后,将那盅煨得软软的粥奉到公孙先生面前:“先生饿了吧,请您先用点易克化的粥食;您的房间也已准备好,吃过饭后,妾身会带您去休息。”
公孙先生点点头,随即端起小盅,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小传义矗立在一旁,薄唇紧紧抿住。
而里屋。
白璟跪在床前,为妻子细心地拉好被子。
他起身取来崔氏刚为他做好的衣裳,手指轻轻抚过。
衣裳料子不是上乘,花色也不精美,素素淡淡的,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但针脚却尤为细腻,一针一线整整齐齐,只从这针线上,他便感受到素素对他的心意。
妻子带给他的感觉,从来都是温暖且熨帖的。
他把新衣换上,伸开手臂在床前转了几圈,问:“素素,为夫穿着合适么?”
半响,没有任何回答。www。
他怅然若失,走到床边坐下:“为夫觉得很合适,素素的手艺真好。”
只是以后可能再也穿不到了。
穿不到这饱含心意的衣裳……
白璟握住那冰冰凉几乎没有任何温度的手,泪盈于睫:“你怎么就这么傻?为何要扑过来救我?你知道就算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愿你受伤的。”
接着,他擦去脸上的泪:“素素,原谅我,原谅我只是个懦夫,再也成不了你心目中顶天立地的样子。”
说话间,他把脸贴到崔氏的手上:“白家的忠义,这天下苍生的性命,都与我无关了,从今往后,我只做你的丈夫。”
说完,白璟缓缓起身走出外屋。
他没有理会任何一个人,独自去了摆放亲长兄弟牌位的屋子,默默地上了三炷香,随后跪了下去。
自始至终,他都未敢抬起头。
仿佛那写着亲长兄弟姓名的牌位,会将他吃了一样。
半响过后,直到泪水溅湿衣裳,他才缓缓开口:“你们总笑话二哥懦弱怕事,但其实他只是善良可亲,根本不是懦夫。”
“我才是这个家的耻辱,表面上披着大义凛然的皮,被夸不凡,被誉为才俊,但其实比任何人都胆小怕事。”
“看到母亲被二伯母三伯母挤兑,我装聋作哑不敢出声,六妹性子莽撞单纯,总是被姐姐们捉弄,我也没有提醒。”
“我一直都是那么自私冷漠,如此懦弱,用一张虚伪的外披掩盖丑陋,心安理得地做着备受瞩目的白家五公子。”
“随军出征,我是心甘情愿的,我也想好好做名副其实的白五郎,我也想变成像祖父那样受人尊敬的人。”
“然而事实证明,我就是个十足十的懦夫,既没用又无能……明微尚且可以扛起职责砥砺前行,六妹也可收敛性子力争向上。”
“嫂嫂们在背负这份悲伤时,也在尽她们的力量帮助这个家,甚至连传义那么小的孩子都能肩负起责任。”
“而我呢?我自以为是地背负着愧疚,最后让这份愧疚侵蚀了理智,导致妻子命悬一线。”
白璟跪伏在地上,身子一颤一颤的:“身为白家的男人,我对这个家没有贡献;身为素素的丈夫,我没能保护好她……”
“而今,我已看清了自己的能力与程度,也知晓自己的存在于明微与白家军而言都是威胁。”
“所以请原谅我,原谅我身为白家儿郎却未能尽自己的义务,原谅我既帮助不了明微,也照顾不了传义。”
“原谅我是个遇到困难就会止步不前的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