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邻燕山,南临渤海,弹丸咽喉,山川地险,将河北辽东一分为二,乃是天下第一雄关。
山海关前,号角悲壮,战马嘶鸣,骑兵子营二千铁骑杀气腾腾,报关而出。
被惊动的万千民夫和守关士卒,骇然而立,奔涌相看,只见数百铁骑呼啸而来,将至身前忽然散开洒为数十股激流,往返狼嚎,挥刀虎啸,肃然杀机,冷如寒流,硬是将民众冲得连连后退,竟是瞬间让出了一条通天大道。
其后如林缓行的骑兵勇士,战马雄壮,铁甲森森,脸罩铁面,杀意无声,护卫着身后连绵不绝的炮车辎重,竟是一眼看不到边际。马蹄扣地,徐徐而进,三军肃然,杀机弥漫,鲜活的场面却仿佛犹如停滞压抑的浓墨画卷,形成静立不动的铁壁,只有一杆高高飘扬的大旗飞舞着、闪动着、隐现着“辽东监军沈”五个大字,带来了少许生气。
闻报的辽东巡抚周永春兴奋来接,也不介意高坐马上、倨傲不动的沈重,急切问道:“沈监军既至,可是熊经略的大军亦将到达,这下辽东可有救了。”
沈重笑道:“我奉天子诏先行赴辽东应急,熊经略怕是还在京城整顿军伍、筹集军资粮草呢,短期内恐怕难以抵达。”
周永春急道:“辽东危在旦夕,岂可再等,再若延迟,恐大局就崩塌难救了。沈监军,你带来多少人马?”
沈重傲然一笑:“精骑一千八百,战马两千,民夫工匠两千,辎重车辆一千,此外再无。”周永春听了长叹一声:“这点兵力如何能救得将要天倾地覆的辽东。”
沈重听了面色凝重,问道:“请问周大人为何在此,辽东局势如今坏到何种程度,我一路行军练兵,却是未见军报。”
周永春灰心之下,垂头丧气地说道:“马琳总兵大败,孤身而逃,失陷了开原,此事已报朝廷得知。刚刚得到的消息,奴兵南进,守军不战而逃,竟是又丢了铁岭。去年清河、抚顺就已失陷,被奴酋彻底焚毁,如今已是残垣破壁,再无用处。这开原铁岭一失,沈阳、辽阳尽在奴酋兵锋之下。萨尔浒大败之后,将无战心,兵无守意,杨经略如今每日怕是只等着天子罢免诏书,哪里还有方略布置。如今辽东百姓和将卒人心惶惶、望风南逃,老夫在山海关连粮草辎重都转运不上去,本以为萨尔浒之后,朝廷就有动作,谁想熊飞白还在京城稳坐钓鱼台岿然不动,这天子朝臣都不要辽东之地和辽东百姓了么?”
沈重听了摇头笑道:“谁说不要,光廷议就开了几十回,口水横飞、吐沫乱溅,连我这个草民都有兴瞻仰了一次,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千古奸佞。熊大胡子正在调兵遣将,整顿军备,后面扯淡扯皮的戏码还多着呢,所以天子一纸诏书,派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来辽东送死。”
周永春瞧瞧沈重身后的铁骑,发现自己和这个少年监军聊了半天,二千甲士始终森严如初、岿然不动,兵刃紧握不出,战意杀气却不减反增,不由恢复了些许希望。周永春便急忙对沈重说道:“沈监军所部皆是强兵,可否请沈大人急赴沈阳稳定人心,顺便护着辎重同去,好为熊飞白的大军赢得时间。”
沈重轻蔑地摇摇头,冷笑道:“沈阳?萨尔浒大败,恐怕连残兵败将以及周边卫所的人马,怕是也有几万吧,我这两千人去了能顶屁用,和杨镐一起喝茶叹气,坐视辽东局势继续败坏下去么。”
周永春讥讽道:“也是,沈阳已是前线,沈监军去了自然危险,老夫看锦州不错,或者山海关更好。”
沈重笑道:“周大人进士出身,一心为国,可也别小瞧了我等草民和低贱武夫。胡大柱,你这个草民告诉周大人,咱们计划去哪里?”
胡大柱打马上前一步,大声喝道:“辽阳!”
沈重又回身看着骑兵营,大笑问道:“你们这些粗俗武夫,告诉周大人,咱们去辽阳干什么?”
“死战!死战!死战!死战!死战!……”三军齐喝,肃杀更浓。
周永春也是大明少有知兵事、肯报国的大臣,感动之余马上醒悟过来,指着沈重不能相信似得骇然道:“你要围魏救赵?就这么点人马,你竟敢主动出击。沈监军三思,奴兵势大,如狼似虎,一击之下,十一万大军都灰飞烟灭,你部虽勇,却也不可大意轻敌,决死之志虽是难得,却不可行以卵击石的鲁莽之举啊。”
沈重指着二千铁骑放声长笑,大声喊道:“名臣良将尽束手,武夫草民当出头。周大人放心,以我二千敢战男儿之血,就能鼓动二万敢战军民,必能守住辽阳。如今奴酋主力尽在铁岭,含而不发窥视沈阳,我当趁机赴辽阳整顿,然后越太子河,达威宁堡,出清河、鸦鹘关,兵锋直指赫图阿拉,瞧一瞧奴酋敢不敢自大任我军千里驰骋。若是他真有如此自信,儿郎们可有耀兵建州、踏平赫图阿拉的胆魄?”
三军皆是一齐拔出马刀,相击而唱:
“风在吼,马在叫,
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河西山岗万丈高,河东河北高粱熟了,
万山丛中抗奴英雄真不少。
大明天军豪侠勇士呈英豪,
端起来长枪洋枪,
挥动着大刀长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