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十四那年,我们就结婚了,结婚第二天,他就接到任务,二话不说从被窝里爬出来就走了。”王秀梅叹了口气,“这是他的工作嘛,我倒是也从来没有怪他。”
“两个月以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打电话给他却怎么都打不通,后来才知道他接到一项秘密任务,通讯设备悉数被没收,所以啊,他知道我怀孕的时候,我女儿都快要出生了。”
宁澈不由得想到曾奶奶给她们几个小孩子讲过去事儿,也说起过,说温奶奶生北墨叔叔的时候,顾爷爷就出任务去了,温奶奶自己开车到了医院的时候,羊水都破了。
抬头,却见王秀梅眼角微微闪烁,宁澈立刻抽出纸巾递过去。
“谢谢。”王秀梅笑言,“以前自己想都没事,今天不知道怎么弄的,就想哭,说到哪儿了来着?”
“您说大哥知道你怀孕的时候,宝贝都快出生了。”宁澈轻声提醒,心里也越发不是滋味。
“对,然后啊,他就请假回来看我一次,信誓旦旦的保证女儿出生的时候一定会回来。”王秀梅轻笑出声,“可是那天杀的,回去就接到任务,连夜就又跑了。”
“他打电话来的那天,我女儿刚刚出生,我就告诉他说。生了个女儿,他一直絮叨说女儿好,女儿是爸爸的小酒壶,等着女儿长大给他买酒喝。”
“那天晚上,他出奇的话多,最后还让我故意把女儿弄哭,他听着女儿嚎了几嗓子,说这辈子特别满足了。”
王秀梅哽咽,擦了擦眼角,一旁懂事的小女孩迈着小短腿跑过来,趴在妈妈怀里,一动不动。
她继续着未说完的故事,“盼到他回家,已经是一周以后,他的战友们捧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交给我,还向我敬礼。”
听到这里,宁澈已经泪流满面,那有什么岁月静好啊,只不过有人替她们负重前行。
“他一个姓顾的战友将他牺牲前的遗言转给我,妹子你知道那个死鬼说什么么?”王秀梅突然破涕为笑,脸上洋溢着宁澈看不懂的幸福。
宁澈下意识摇摇头,不敢开口,怕呜咽声会倾泻出来。
王秀梅紧了紧抱着女儿的胳膊,爽快开口,“那个死鬼说,让我别守,找个可以陪我看日出的人嫁了。”
“我可不依,死鬼说陪我看日出说了十几年了,他想跑票,我也是不能依着他,我早晚得去找他,偏偏让他陪我一起去看日出。”王秀梅咬牙切齿,却是满满的爱意。
她说死鬼的时候,脸上的幸福是宁澈用尽毕生所学都形容不出的幸福和满足。
宁澈不知道是怎样从王秀梅家回到自己家里的,满脑子里都是王秀梅最后交代她的那句话:趁着人好好的时候,拼了命的也得爱。
拼了命的也要爱……
她靠着沙发,在冰凉的地上坐了许久,时节已入深秋,却还没有供暖,因此陶瓷地板是沁凉沁凉的,冰的人难受,似乎将体内的暖气,悉数逼到眼睛里。
宁澈氤氲着雾气,找到自己的手机,一边抹眼泪一边给简清扬打去电话,今天简清扬故意留在大院,目的就是让顾亦辰送她回来,这样明显的举动让宁澈心里开始怀疑。
怀疑简清扬的目的,怀疑王秀梅口中那个姓顾的战友,同时更怀疑顾亦辰当年的那通短信内容真假。
简清扬很快接通电话,宁澈哽咽着,“清扬哥,你告诉我实话,顾亦辰的那个女朋友究竟存在吗?”
简清扬勾唇微笑,低头在团子脸上狠狠亲了一口,这个傻姑娘,终于开窍了。
咳嗽一声,告诉宁澈道,“澈澈,不存在的,自始至终,他心里只有一个人,你现在住的房子也是他的,部队分房的时候,他主动要的距离部队最远,距离医院最近的……”
宁澈听着简清扬低沉的声音,想哭又想笑。
挂断电话前,简清扬告诉她说,“你是顾亦辰心里唯一的人,澈澈,别再互相折磨了,在一起吧。”
宁澈撑着已经僵硬的双腿,挪动到阳台,拉开窗帘,对着顾亦辰离开许久的方向,大声喊,“顾亦辰,你这个大坏蛋,说谎话的家伙,讨厌死你了。”
吼了半晌,嗓子隐隐约约要冒火,宁澈转身望着客厅里的布局装修,分明就是顾亦辰那个大木头的风格,她竟然没有发现。
嘴唇干涩,唇角却勾起一抹温润的笑意,心里暗暗腹诽着,顾亦辰,你甩不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