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封瓷向来是个很自负的人。
自从失明之后,他的眼睛时不时能“看见”一些奇怪的景象,因为这种能力不受控制,听起来有几分令人悚然。
但楚封瓷每次“被迫”看见时,就能感受到一种如臂指使的自然和舒适,随着时间流逝越发鲜明。仿佛这种能力是由他而出,和他融为一体,生不出半分间隙。
而自从那日和第五涉远溜去了游戏厅,初试了虚操术后,这种感觉就越发鲜明起来。
那股力量突然软了下来,像个听话乖巧的孩子。
在楚封瓷疑惑或起了兴致的时候,就会骤然出现,帮他看见常人难以发觉的事物——
而楚封瓷感觉到来取茶的茶侍不对劲时,就起了心思,看是否能“看见”这个茶侍身上的马脚。
时间太短,抑或者楚封瓷执念并不深,在短暂的交锋时刻,楚封瓷并没能看到自己想要的。
却有一丝凝成的透明状物体——或者说是意识,从眉心钻出,黏附在了那阴郁茶侍的身上,随着他的走动,而渐入长廊折角。仿佛有了个身外化身,一心两用。
这种神异的体验太过奇妙,于是楚封瓷一边与小茶侍交谈,一边时刻注意着那边阴郁茶侍的情形。
仿佛这世上又多了双眼睛,楚封瓷冷眼旁观着那人,看他脚步越来越急促,呼吸却始终不乱。
他躲过了跟随在他身后飞行的拍摄器,一边走至一处死角暗房,一边从胸腹处掏出了一把银灰色钥匙。
钥匙捅进了时间匣中,只轻轻一转,那匣锁便应声而开。一下露出了其中稳当的十四个竹杯。
那茶侍的呼吸声重了些,楚封瓷神识依附在他身上,仿佛耳边就是那黏腻的喘气声。
不由得心底有些气恼起来,却仍是一脸笑意的让小茶侍带路,走在去茶师席的长廊上。
意识没有经过虚操器的淬炼和凝实,能存在的时间毕竟很短。再加上距离隔的越发远了,那一缕神识,竟是逐渐模糊了起来。
楚封瓷最后见到的场面,是那茶侍摸索出了一群零碎的东西,拿着个小玉瓶犹豫不决,最后竟是发了怒般,狠狠摔在了地上。
……
意识凝成的丝线像是绷直的箭弦,只要稍加压力,就会立马溃散于天地之间。
楚封瓷却仿佛福至心灵,狠狠切断了那一截神识。让附着在阴郁茶侍身上的神识接着记录发生的事情,剩余的意识则收回到眉心之中。
——没人教他怎么做,楚封瓷只能依靠自己直觉摸索。在斩断意识丝线时,很是下了一番狠手。
那痛楚和断臂之痛相比起来也不逞多让,只是没有潺潺鲜血流出,便没有视觉上那么震撼了。
意识回笼,此时清风徐来,长廊两边栽种的竹林簌簌作声。楚封瓷想这当真是幅好风景,可惜身后跟着的拍摄仪器飞来飞去的闹心——既然连监守茶侍都做不到,三下两下便被甩开,要来何用?
因着丝神识断开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散落迸溅的玉瓶。
楚封瓷原以为那人终是心惶,毕竟此事一出,那茶侍免不了几十年的牢狱之灾。
——茶道在这个世界地位极高,茗茶是极为珍贵的私有财产,也是保障虚操师武力值的军备资源。有人敢出手破坏,不仅是藐视了茶道师的尊严,也是对帝国法的挑衅。
但楚封瓷忘了,这世上有些人胆量极大。便如这名茶侍,既然敢出手,就已经做好了手被斩掉的觉悟。
楚封瓷闻到茶香味道过于甜腻时,已然内心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