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娴这人何等的机敏,饶是心不在焉,但眼尾一扫,顿然发现昨天去她家的三个哥哥和其他几个侄儿脸上的表情变化。
有了然、有欣慰、有理所当然等等,但就是没有诧异吃惊。
她眉目微挑,已然明白:不对,昨儿晚上在她家的时候还不是这般,看来,是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
目测是他们已经商量好了?
这么说来,根本不是她昨天给小大吃大包子让他突然想通喽?
她又去看她五哥,五哥的表情跟他们不大同,却见五哥似是头一次听说这事,脸上有些未加掩饰的些微差异,然后,他仔细的看着姜毓兴的眼,两人对视了一瞬,似乎有了结论,五哥恢复了他一贯的淡定:
“哦?你决定啦?那要不今天就去学校说一声,直接跟我进厂得了。”
姜建峰这人别看长得白净,脸上的表情在外面的时候,挂着极标准的儒雅笑容,回来后,大部分时间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根据姜娴对他的了解,这人把工作和生活区分的很开。
在外面,他便好似带了一层社会人的面具,她有一次因为一些事儿,陪他去他厂里那东西,旁人对他的评价是年轻有为、儒雅和煦,前途不可限量。
在家里,他就不是这样,姜五哥在运动方面和小老六完全不同,甚至比不过其他兄弟,而且,他在家就是懒懒的,就是不爱动,甚至爱操心的很,还偶尔会和亲近的人闹小脾气。
姜娴最大的感受是,他那会子防顾珩跟防贼似的,回头还会跟她闹点小脾气呢,一说到顾珩,还就挂脸。
姜娴知道,家里的这个姜建峰更趋于真实,是他最放松的一面。
不过,这人一人千面的,但有一点,只要他想做的事情,行动力是超强的。
尤其越重视的人,他越上心,恨不能巨细靡遗的全给你安排妥当呢。
所以,他下意识的就开始给姜小大做安排呢。
“学校里那些个知识,我看你都学的差不多了。你不是每次都考全班第一吗?”
……想拿毕业证,可以跟你小姑和六叔学,到时候报个名,直接去考试就行了,放心,你六叔都能考过,你比你六叔在这方面可强太多了!”
“不是我非要催你,只是厂子里名额有限,等你毕业,厂里便是再有学徒工的名额,大概率也不会在我手底下了,你得好生抓着这机会。”
他们这个电子元件厂吃香的咧,旁人想挤破头进去都难的,便是一个学徒工的名额那也不是那么容易得的。
毕竟,学徒工每个月在厂里能得十八斤粮票呢,若是有家远的,厂里还包住。
包吃包住,还有师傅,甚至两年后,通过考试,会有百分之五的概率留下来,这等好事儿哪儿去找啊?
这年头,有地方能提供粮食吃,就是王道,就在不远的几年前,那几年的灾荒,是多少人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啊?
以至于,到现今,能给粮食的地方,那就是好去处。
话又说回来,这要是去外面找个师傅学手艺,不仅逢年过节得备礼,平日里给师傅端茶倒水,甚至说任打任骂,都是极有的事儿,就这,还学不到啥东西呢。
许多人,把徒弟就是当个做事的伙计,真本事可都压箱底呢,那都是就给自家有血缘关系的孩子的。
这去厂里,学徒工这待遇,怕是知道的人,简直要趋之若鹜了。
这事儿姜建峰就是回来一提,主要是想表达一下,他现在也算是个技术工种了,还是师傅级别的,可以有带徒弟的名额了,这次厂里就给他分了一个,侧面说明厂里对他的肯定和重视。
不过这事他自己没完全上心,他这人真要收徒,眼光也高着呢,名额肯定是不能浪费的,但,目前,他还没想好物色个啥样的徒弟。
这事,但凡他松了一点口,露了一点风声,那姜家的门槛非得踏破了不可。
就好似之前,公社里传出姜爱国要离开的事儿,说酸话的不少,携礼上门的更是不少,不为啥,就是为了个工作呗。
其实,姜建峰本来不想加“拿毕业证”这句的,在他看来,在厂里学到的那些,比现在课本上学到的多多了。
他日常在外面走动,虽说冷眼旁观着,又离开学校多年,但家里母亲是老师,侄子们也在上学,外界的动静变化,他岂会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