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国魂军魂,你是中华的铁骨脊梁!”
一段唱完,毕文谦拉住黄荣的手,点了点头,然后目示彭姐姐。
她心领神会,朝主席台迈出半步,轻吸一口气,接着唱到。
“最艰苦的地方,总有着战士的刚强,勇士的肩头肩负着多少人心头的崇仰?”
彭姐姐唱的节奏显然比毕文谦快了不少,那清脆的嗓音设问、自答,澎湃的感情一气呵成地随歌声挥洒开来,每一个转音都有其意味。她的身姿在舞台上缓缓移动,每一句结尾时都会站定着身子,目光清澈的看向一个方位的观众,仿佛那一句歌就是直直唱给他们的。当唱到最后一句时,她再一次朝向了主席台,标准地敬了一个军礼。
这个军礼仿佛一枚信号弹,引得主席台上正中的人带头起立,引爆了全场的掌声,哪怕是露天的舞台,也让毕文谦联想到了雷鸣这样的形容词。他不禁偏头望向自己走出来的方位,那里站着孙云——唱功且不比较,单是这上场的台风,举手投足就是差距。
“小弟弟,写得好,真好!谢谢你!”
毕文谦忽然感觉手上传来重重的力道,却是黄荣红着眼睛,不住朝他点头。
“这是我的心声,自然是好的。”毕文谦果断低调装逼了,“彭姐姐唱得更好。”
“嗯,嗯!”
过了一阵,掌声渐渐小了,那个带头起立的中年军人忽然大步流星地来到了舞台中央。
“小彭,这首歌,唱得好!”
彭姐姐再次行了军礼:“谢谢参谋长!这是我们的心声!”
“很好!”这位参谋长又朝向黄荣,“你是黄荣?”
“报告首长!我就是黄荣!”很显然,黄荣刚才的羞涩或者感动什么的,早就不翼而飞了,取而代之的全是兴奋和激动。
“很好!不愧是我67军的兵!希望你继续为部队,为祖国立功!”没等黄荣回答,参谋长就看向了毕文谦,脸色瞬间起了许多和蔼,“小朋友,你叫毕文谦?”
近距离,正对面,毕文谦观察着这个被彭姐姐称为参谋长的军人。敦实的身体,中等身材,鬓角理得干净,唇上却杂了些短短的胡渣。那南方人的五官有些少数民族的痕迹,法令纹在笑容间明显,添了少许儒雅的气质。
如果说黄荣是中国基层的军人,那么这位,就是中层,或者高层的军人了?
看起来也不格外出奇嘛!
“您好!我是毕文谦。我不是军人,请问我可以敬军礼吗?”
“我是粟荣生。”这位名叫粟荣生的参谋长笑着敬了一个礼,“我希望你将来向我敬礼,在你也成为人民解放军的一员的时候。”
“啊……”毕文谦眨巴着眼睛,低下头保持了几秒思考状,然后昂首回答到,“报告粟参谋长,我觉得我将来不会成为一名军人。”
“哦?”见过怕当兵的,却没见过小小年纪跑前线来说不想当兵的——毕文谦的回答引起了粟荣生的兴趣,“为什么呢?”
没理会黄荣和彭姐姐诧异的目光,毕文谦直视着面前的参谋长,侃侃而道:“我来到了前线,经过了炮兵营地,进过了猫耳洞。我听到了枪声,炮声。我看到了猫耳洞的通讯兵战士呼叫炮兵支援,我听他们说耗子那边得是团级部队才能叫炮兵。所以我觉得我不必当军人了。”
这些话,彭姐姐和黄荣一时间还没明白其中的逻辑,粟荣生却两眼生了光:“有点儿意思。具体说说?”
“在决定来前线之后准备的那几天,我收集了一些能够收集的信息。抗日战争的时候,我们有《游击队之歌》,里面唱的是‘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打了八年,我们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反映朝鲜战争的《上甘岭》里面,我们的武器是从苏联老大哥那里买的,打了四年,我们让联合国军在停战书上签了字。现在的对越反击战,我们的武器,是我们自己制造的,战线一直是我们想在哪里打,就在哪里打。从收复两山到现在,传达到后方的报道总是说我们解放军在勇敢战斗,战线却始终没有改变,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当我亲身到了前线,我就察觉出问题了——我们的武器装备很充足,并且拥有那么明显的火力优势,我们的战士又是那么勇敢,从84年开始到现在,参战部队换了又换,战线却不能推进,这只能说明,不是我们打不过去,而是不必打过去。联想到我们后方这些年到处可见的建设四个现代化的标语,我觉得,对越反击战打到现在,已经更倾向于练兵了,我们其实并不希望打仗,国家的重点在于建设和发展。既然这支英雄的部队从一开始就有打赢战争的战斗力,战争的步调始终在我军的掌控之中,而我们国家的重点又不在战争,那么我将来更应该投身的,就是国家的建设。我们都是社会主义的螺丝钉,战斗,是这一代哥哥的使命;建设,是我这一代人的责任。”
一席话后,鸦雀无声。
黄荣眼瞅着毕文谦,半张着嘴,不敢说话;彭姐姐眨着眼睛,细细看着毕文谦,保持沉默。
良久,粟荣生满含深意地点点头道:“年少有为啊!我感觉你很适合当军人嘛!”没等毕文谦回答,他又看向彭姐姐,“小彭,你叫他弟弟?”
“他想叫我姐姐。”彭姐姐微微点头。
粟荣生思考了一下,伸手抓着毕文谦的双手,鼓励道:“毕文谦,你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孩子。既然你有了自己的想法,我祝愿你,将来在你选择的战线上,做出成绩!”
毕文谦不能断定,这位参谋长想的,和自己所想的是否一样,但他还是重重地点了头:“谢谢粟伯伯,我保证!”
“好!很好!”